肝肠寸断因离别,花容凋零为初恋!
“秀华眼睛肿了,红了,不敢抬头看我们。昨晚,迟迟不去教室,大家很担心。晓红侦察到,在你这儿,就说,‘没事儿,在他那里。’哭了好长时间吧?”
晚上,永芳问我,“摊牌啦?”
“不是摊牌,是说清楚。早断比迟断好,爱情如沼泽,陷进去就是没顶之灾。她怎样?”
“平静了,一句话不说,霜打的茄子:蔫了!看了很难受。毕竟初恋,心如刀绞啊!她特别乐观、特别善良,今天却一反常态!”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我是不是在说谎。
“女孩的心思,你不懂。喜欢坏坏的男人,而你是一个好好先生,你该安慰她一下。”
她怪模怪样地看着我。
“那不是安慰,是制造假相,把她往火坑里推。我古板,不合你的味口,为啥还这么痴情?”
“坏男人太多,没有底线。只图风流快活,根本不顾及女孩的感受,不考虑带给她们的伤害。”
她敢自揭伤疤,真的走出阴影了!她一脸羞涩,谈起遇到李色的经过。
三八前几天,沿校园东路回寝室,看见黄黄的迎春花,驻足观看。他突然窜出来,拦住我说,有我的一封信。
我吓了一跳,定定神,想了想,以为是你写的信,托他转交给我,就随他走。
右脚刚跨过寝室门槛,他左手顺势把我左手一带,猛地关上门,插上插销。身子靠在门上。
我情知不妙,就说:“不是三八结婚吗?还这样色,我喊人了!”
他突然双膝跪下,抱着我的右腿,“只要你答应毕业后嫁给我,我就退了这门亲事!”并挤出两点鳄鱼泪。
我大喊大叫,“来人啦……”他猛地扑倒我,捂我的嘴巴。我害怕极了,用力踢他的裆部。他放开手,捂着那里,蹲在地下。
我夺门而出。再也不敢走东边这条路了……
“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低,果然。见过我和他一起?”
“在任何人、任何东西上,都看到、想到你的样子。”
你在和煦的春风里
在清新的空气里
在明亮的阳光里
在鲜艳的花朵里
你无处不在 无所不在
我却不能拥抱你
上天拆散了 隔开了我们
生活践踏了 毁灭了真情
相亲相爱 却无法相守
我摇了摇她的右手,“醒醒吧,别再瞎想、胡编了……”
她不理我,继续编诗,继续说故事——
这学期,他主动找过我两次。而你,从不主动找我。一次洗衣服,他叫我在寝室里洗,说外面有风,冷。我留了个心眼,没跟进去。他拉我,我没动。
我跟他讲,地板湿了,滑。他没法,用盆子装着衣服,提着半桶水,拿到门外。我一看,仅两双袜子!
什么都清楚了,洗衣服只是借口。
他搬来方凳子,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停地灌迷魂汤:
“慢点洗,小心累坏了;少放点洗衣粉,伤皮肤。你美若天仙,我平生未见,张明那小子艳福不浅。我倾慕已久,非你不娶。今生只爱你……”
他的事,早有耳闻,也作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絮叨得有点迷糊。他越凑越近,我想挪开却身不由己。听到那些话害臊,不知怎么脱身。
有人喊,“永芳,永芳!”大概秀华吧?
我醒了,猛地站起来,把盆子踢翻了,“咣当”,跑了。
“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不会哄女孩子,情商低。”她用食指点我的鼻尖。
另一次,我欣赏垂柳。他溜出来,拦住我,请我织毛衣。我说不会。
“好坏没关系,能拢框、暖和就行”。
我刚到寝室门口,他就在室内脱了上衣,还想脱内衣。
“干嘛呢?”我问。
“量体裁衣,不量一量,怎么织呢?”
我慌了,“没尺子,咋量?”
他拿出皮尺。
我说:“我帮你找一个女生,织得比我还好,包你满意。”
“香雪吗?”
“香雪要为她的宝宝作准备,毕业后就要宝宝。王晓红……”
“算了,别惊动她。”他挨过晓红的耳光。
趁他低头找毛线的空儿,我拉开插销,撒腿跑了。
他胡乱套上衣服,追我,并嘀咕,“千万别忘了,我等着哦,万分感谢!”
我心脏狂跳,直到今天,一直没去。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后怕。
“你还怕这?”
“有的男人,得不到手,就死缠烂打,疯狗一样。一旦得手,马上扔掉,寻找新目标。晓红就遇到这种渣男。她出外打工四年,又回炉读书,见多识广,精明强干吧?也差点上了当。”
有一天,晓红从江汉市乘车返校。养殖场一个年轻干部,29岁吧?对她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搭讪,和她套近乎。问东问西,问这问那。晓红不理不睬,他苦苦追问。
售票员嫌吵,烦了,“别问了,一看就是成人中专的”。到养殖场总部时,他没下车。添钱买票,继续搭,跟到学校。
晓红火了,喊来几个男生,赶走了他。
从此,每天下午,放学后,他准时出现在晓红面前。不是花,就是巧克力。弄得她不好意思,避而不见。
他躲在教学楼下,等她下来打晚饭,就拦住她,不让她走。
同学们很愤怒,推他,打他,说他,骂他。他笑嘻嘻的。大家拿他没辙。
晓红见他“心诚”,同意与他交往。谁知第二次交往时,他就提出非份要求,晓红拒绝了。
三(1)班林眉发现了,过来告诉晓红,“追你前,他就追过我。并发誓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死在我面前。没有爱情活着,不如死了。我既害怕,又感动,默许了。”
“有一次,我发现,他与多位女生眉来眼去,关系暧昧。我偷偷问她们,怎么回事?她们异口同声地说,他寄来许多情书、情诗、求爱信,说非我不娶,此心终生不逾。女生们才知道遇到了痞子、人渣。”
“了解这个情况,我要他专心一点,别花心,害人害己。他说,花心是我的能力,有人想花心也不能!她们爱我,我怎好拒绝?一个锅要补,一个要补锅,两好合一好,何等美好!他多次想强行与我做那个,被我拒绝。见阴谋无法得逞,就散布不利我的假消息,诽谤我。”
“一气之下,我报了警。警察说,查无实据,无法定案,事情不了了之。他有恃无恐,公开纠缠我,我避而不见,叫男生们警告他。他又把目标转向你,我怕你上当受骗,忍不住说出来了。”
晓红说:“色狼不打怕、打叫饶,不知道会害死多少女生?”她约了那几个女生,钓他出来,喊来男生们痛扁了他一顿。并再次报警,这才绝了后患。
“我怎么毫不知情?”
“扶贫,在胜利村。”
“有的男人,轻易许诺,却从不兑现。女孩一听到‘我爱你’,就头脑发热;一听到‘生生世世’,就以身相许。这些恶棍,最喜欢炫耀——摘了多少朵花,摧花多么狠,多么有魅力!”
“三(7)班‘红杏’的事儿,知道吗?”
“虽不在校,也略有耳闻。”
她倒霉,遇到那个败类警察。天天追她,说毕业后给她安排工作。他一见她的面就说,“我爱你,一生一世!”
“我爱你,生生世世!”
“既然上天叫我们相遇,说明这段缘分天注定,我们必须万分珍惜!”
然后,吻她,不管她害不害羞,愿不愿意。肆无忌惮地摸她……
“我没结婚,因为一直没有遇到你,我命中注定的女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了你,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其实,他已结婚多年,有一儿一女。
你想,青涩的男孩,谁说得出这样的话么?他们越爱你,就越怕你,越不敢向你表白!
这个情窦初开的傻女孩,被琼瑶小说洗了脑,眼中的世界一片粉红。
听了这话,她热泪盈眶,昏头昏脑,以为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什么都给了他!
他玩腻了,厌倦了,甩掉了她。倒打一钯,骂她勾引自己,死不要脸,缠着他不放,甘当小三,破坏自己的家庭。见到她,除了求欢,不是骂,就是打,往死里打。
她的爸妈,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找那个畜生讲道理。
他把过错推到她的身上,“看上了我的钱,死皮癞脸缠着我”,“怎么当父母的?养了一个妓女。”
两个老人找派出所,想讨个公道。他是先进工作者,所里叫找局里。
他是劳动模范,局里叫找法院。
法院叫找社区,社会调解。
社区说,这事我们管不了,找纪委。
纪委说,找妇联。
妇联说,取证后再说
取证,要找公安局……
两位老人糊涂了,不知找哪个?仅跑这几个单位,就用了三个月,仅有的一点积蓄也化光了。
“红杏”身上的伤,慢慢平复了。
人说:“死无对证”,那畜生活着,却无法对证。他手眼通天!
这么点小事,谁在乎呢?“要想官司赢,除非死个人。”不少大案命案未破,也没有怎么着。
对那些“公仆”,确实是小事。但对“红杏”来说,却是天大的事,一生尽毁。
她死过几次,都被人救活了。生不易,死也不易。她自暴自弃,索性破罐破摔。告了几次,却无人受理。也不知道怎么告他。
有一天,她咬牙切齿地说:“为了报仇,即使要我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她起了杀心,想杀死他的两个孩子,或者那个畜生。大家好说歹说,让她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
保不定,哪天,她恨毒了,铤而走险!(作者的话:女孩的第六感觉真准!)
那畜生呢?一直向同事们炫耀——如何追女学生,如何摆脱小三的纠缠,如何“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如何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如何应付道德讨伐,钻法律的漏洞……
人们越谴责,他越高兴;“红杏”越痛苦,他越快乐!
“虚荣心,害死人……”
“不是虚荣心,是害人之心,恶魔之心。不说这垃圾,提起就恶心。说你吧,你与众不同,高冷,清新脱俗。从不许诺,一旦说出,必定践行。女孩们暗中较劲,纷纷挑战,看谁的魅力大,得到你的青睐。”
“你吧?”
“不是,我喜欢真心、真情、真爱。谁那么傻,听到几句谎言,就毁灭自己,成全别人?”
“你啧,就这么傻。假如有一天,我挺不住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吓了一跳,盯着我,“不行,一定挺住!毁了她们,也会毁了你。她们暗恋你,是你的人品好。糟蹋了人品,你的处境会比李色更糟糕。那么多人嫉妒你,你却毫发无损。男生羡慕,女生爱慕。一旦坏了名声,后果不堪设想……”
“岂不是得你所愿?”
“傻瓜!你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堕落成李色那样的渣滓一一人人喊打,个个叫骂,像癞皮狗。我如愿以偿最好。不能得偿所愿,也绝不后悔爱上你。”
她眼睛清澈透明、柔情似水。
我怅然若失,陷入沉默。
她抱着我,高挺的双峰,顶着我的胸脯;热辣辣的呼吸,直扑我的脸。
我怕迷失了,挣脱她,坐到椅子上。
“对不起,忘形了!”她喃喃地说。
“不懂你,做事像拼命的,好像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无用武之地,是英雄最大的悲哀。我不是什么英雄,却给我这么大的舞台。不该大干一场吗?”
“市场经济时代,你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傻,不计成本,不讲报酬?”
“什么成本?别人抹牌、聊天,收获开心。我干活儿,收获舒心。付出的成本一样,都是一天。没什么区别,要什么报酬?”
“有的老师说,你刚开始担任团委书记时,不但不收钱,还贴钱为学生办事?”
“夸张了。借钱而已,还不还是他们的事儿。”
“和你同时分来的老师,有考研出国的,有调到行政的,有转行当警察的,有下海闯荡的,都混得风生水起。你心里平衡吗?”
“各有各的乐趣,各有各的追求。”
她还想开口,我“嘘”了一声,“怎么啦,这么多问题?”
“不知道吧,我是广播站的通讯员。这些是采访提纲上的。”她神秘地一笑。
“你说的,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抓住一切机会锻炼自己!我做得好吧?”
“嗯。”
“最后一次履行职责。”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拿出“采访本”记下了。
“从教以后,遇到哪些奇葩的事?”
“两件吧!一个能说,一个不能说”——
先说能说的。前几年,招了一个同学,四代单传,家中活宝。报名那天,十几口人出动,三辆中巴,前呼后拥。三个后备箱填满了行李。三个大箱,六个小箱。
到了寝室,一人独占一个高低床。上铺码箱子,直达天花板。下铺睡觉。
其中一个大箱子,装了八套床上用品(被单、被套、枕套)。那个学期四个月,半个月换一次。衣服呢,一个星期带回家洗一次。
他妈妈以为万无一失,却高估了她儿子的能力。不会换被套、枕套,被单也换不好。又不愿意求人。
结果呢?一个学期,一样都没换。放寒假,全家人来校接他回家时,床上臭烘烘,像个狗窝。
奶奶当场哭了,“我的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妈妈泪如飞瀑。
他的懒惰,全校闻名。俗话说的,蛇钻到屁股头也不动,还要等别人踩着尾巴,推他一把。
他的邋遢,无人能及。为此班主任、室长用尽了办法,仍然清洁卫生检查不合格。一闻到他床上的异味,就想吐。
他的室友们,入鲍鱼之市,久而不闻其臭。
第二个学期,家人改变了策略,妈妈半个月来一趟学校,帮他换洗床上用品。爸爸每星期来一次,回收脏衣服,整理床铺。
“不能说的,又是什么?”永芳急切地问。
一个男生,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女生。但女生却不爱他。他想逼女生回心转意,竟然编造谎言,说他和女生睡觉,被张老师(我)查寝时当场抓获。为了保护女生,张老师隐瞒了事实。
许多同学信以为真,纷纷指责女生是“破鞋”,“不要脸”。
学校领导问我,“有这事吗?”
“没有!他胡编乱造的!”
我找他谈心,叫他收回他的话,告诉他,“造谣、污蔑、诽谤别人,已经违反了法律,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他满不在乎地说:“最多是私了,把她许配给我。哪个家长敢冒风险,让女儿背负骂名?”
大家抱着“无风不起浪”、“宁可其有,不信其无”的观点,继续指责女生。
女孩不堪侮辱,跳河自杀,被人救了。
事情,并没有按男生的设想进行。女孩的爸爸一怒之下,报了警。经过法医鉴定,女孩还是一个处女。
家长没选私了与庭外和解,以诽谤罪起诉他,法院判了他有期徒刑三年。
愚蠢,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还有一个女孩,为了摆脱男生的追求,对我说:“求你了,说你和我睡过觉,他就会死心的!我跟他说了,他不信。到时候,一定报答你的!”
“你答应了吗?”永芳急着问。
“没有!我这么愚蠢?我拒绝了她。告诉她,耐心一点,等我去说服他。”
“后来呢?”永芳迫不及待地问。
“我帮她摆脱了那个疯狂的男生!”
“她如何报答你的?”
“你猜!”
她双拳捶我的肩膀,“真坏,坏死了!”
“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我疯了,真的疯了!”她扯自己的裙子。
“给了我一张明信片,祝我国庆节快乐!”
“你还是童子鸡?”她自觉失言,脸绯红,转向墙壁。
一会儿,她又挨近我,触摸我的耳朵,手指柔软、细腻、嫩滑。
“有没有女孩让你失守过?”
我浑身躁热,痒痒的。起身,躲开她的攀附。“走吧,别烦人,小心走火入魔。”
你的目光烧痛了我的脸
水分子吱吱地叫着
从皮肤里挣扎着往外跑
天并不热
我却大汗淋漓
你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炬
暮春时刻,青青草地
你我忽然相遇
“点了你的鸡母窝,对吧?”她亲了我一下,“走哦,清静去吧,你!”
拉开寝室门,走了。
她的自信和活力,让我浮想联翩。
最近巡堂发现,普遍班学生生龙活虎,信心十足。他们早已知道,没什么值得依靠,除了自己。多学一点知识,多掌握一点技术,总是好的,说不定找工作用得上。
课堂上,老师活力四射,学生神采飞扬,教学相长,彼此激发。他们争分夺秒,每天教室里灯亮到很晚。
“包分配”的高费生,玩惯了,懒散了。临毕业才知道政策变了,合同没用了,措手不及,觉得塌天了,什么都靠不住。
当初躺在父母的权力、金钱和关系上,有恃无恐。如今空耗青春,一无所获。一想到即将闯荡就业市场,感觉像赤身裸体闯荆棘,步步危险,处处惊心。
巡堂时,我看见他们老气横秋,死气沉沉,活死人一样。老师唾沫横飞,他们昏昏欲睡。每天晚自习一下,就回寝室蒙头大睡。
看着心酸,想着心痛,我却帮不到他们。我深感耻辱——一个灵魂工程师的耻辱!没有把他们培育成桃李,却成了不可雕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