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骨生花

                          壹

什么是喜欢,是原始社会下,裸奔的肢体冲突,还是假象高贵的时代里,肉体的疯狂碰撞。

要多热烈的爱,用自己的鲜血作画,炽热的胸腔火烧咽喉,氧气燃烧在肺部?

我想象不到,把深情当成舔狗,上床假装爱情的时代里,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说一句都是对这个时代深深地嘲讽,挖进骨髓的。

余桥不喜欢我,我知道的,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个人。深夜醒来,总会有太多的情绪挤压在枕头上,被子也沉重。蝴蝶骨最近也隐隐觉得疼了些。

我没太在意,是思念过了头。

余桥不会知道有一只卑微的老鼠在地下污秽的水沟里炙热而疯狂地迷恋他。肮脏的灵魂,如同恶鬼在余桥的周围,血腥的眼眸饿狼一样地雌伏。

余桥最近总觉得心有余悸,后背阴森森。回头看,总不能发现什么。只是偶尔会看见小区附近的一个女性。长得很艳丽,眉目传情,长发及腰。余桥发现这个女性总是温和地看他,也不说话,也不打招呼。

每每余桥看见女子,笑着点头示意,余桥觉得这个女子很奇怪,那双丹凤眼里好像藏着很多的秘密,与这一身柔和的气质截然相反,又浑然一体。

待余桥细看时,女子眉目一转,似百花齐放,似镜花水月!

余桥眉头轻蹙,大概是心理医生的心理作用吧,压下心里的猜忌,慢条斯理地走回住处。

我站在余桥回小区必经之路的一个小公园的树下,太阳的余热从树叶之间撒在我冰凉的身体上,站累了,就靠在树上,树干的轮廓雕琢着我的背脊,蝴蝶骨的痛意被树干的阴冷驱散了些许。

我蜷缩身体,蹲靠着树根,痛感剥夺我的呼吸,我喘息着,掩盖住猩红而干涩的眼睛。

余桥,余桥该是看见我了。

我呼出的白色雾气掩盖视野,痛意剥夺了我支配四肢的力量,筋骨颤抖着,今天的太阳是冷的。

他不会喜欢我的,他不喜欢啊,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余桥,余桥,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矜贵,高冷,疏远的余桥。你且回头看看你身后胆怯的小鬼。她在淤泥里挣扎啊!

公园里打太极的老人,摇醒浑浑噩噩的我。

我站起来,转身带着腐朽了的躯体离开了这冷冷的公园。

老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也背着自己苍老的手,慢悠悠地离开了暖和寂静的公园。

外面的东西都太荤腥了,倒了胃口。我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到洗漱间的镜子前,扒下左肩的衣服,透过寂静的镜面,我看见通红的蝴蝶骨隐隐地长出了一颗像种子的东西,一颗像是虫卵的影子。

我反手抓破了皮肤,皮肤的肌理,皮屑陷入了指间,蝴蝶骨浸了血。砸在洗漱台的手破了皮,化妆品撒了一地。花洒下,浸出的血顺着水流在了地上,流进了下水道里。

蜷缩在床上,空了的药瓶躺在地上,月色凄凉,懒对菱花晕晓妆。

他在做什么呢?

想要睡一个好觉。

他在陪今天白天的那个女生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生真好看,是他女朋友吗?

想得多了,安眠药的药力也扛不住蝴蝶骨的痛意。我该去见见他,以什么借口呢?

                          贰

我最近经常失眠,总是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心悸得厉害!

嗯,叫什么名字?

我死死地盯着余桥冷硬的面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这样一张面孔深深地透过我灼热的双眸印在我偏执、荒唐的脑海深处。呕哑嘲哳的留声机堪堪发出微末的音乐。

斧头砸过的嗓子,短了弦的舌头,抬起又放下,缓缓地发出能被人听见的响动。我的肉体里传来了心脏的喧嚣。双手紧急扣在膝盖上,湿了掌心。与身体本能反应截然相反的苍白的脸上,平静地带着微笑。

许淼,我叫许淼。三水淼。

好,除了以上情况还有其他的吗?

我低着头,该以怎样的方式常见到余桥?

偶尔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头会疼,耳鸣,不太愿意出门,会觉得外面很烦躁。

根据您的描述,大概是压力太大,你可以试着出去走走,找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来做。如果晚上实在睡不着,可以服用少量的安眠药。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善,后期,如果还是很严重,建议您再来这里,给您定制完善的治疗方案。

余桥低着头看着病历上记录下的情况,伸手推了推眼镜,低沉的声音如同小提琴协奏曲。

这一刻,我察觉到蝴蝶骨的痛意没有那么明显了。和余桥多说话,近距离接触似乎是有效果的。

谢谢余医生!

我站起来朝余桥伸出了手,余桥回握。

不客气,应该的!

我平静地走出了余桥的心理室,笑意如卸了大坝的洪水,堆积在嘴角,鼓声轰鸣在腐烂的胸腔。

回到住所,掀开衣服,已经发芽了的,结茧了的种子开始变得暗淡。蝴蝶骨也没有炽烈的疼苦。今日大概是可以睡个好觉。

灵魂撕扯着即将腐烂的肉体。

我再一次从晦暗的噩梦中醒来,汗水打湿了床单。我听见了蝴蝶骨里发芽,破茧的声音。我咬牙蹒跚到镜子前。掀下了单薄的睡衣。

种子开花了,蝴蝶破茧了,它们饮我的血,食我的骨。寄生虫般啃食我这个宿主。

太痛苦了,钝刀慢慢地割开透明的皮肉,鲜血一点点被吞噬,蚂蚁在我的脊髓里爬行,是恶人将钢针打入了头骨。

余桥总得爱我,爱我这个卑劣的恶人。我要痛苦地快活地死去。飞蛾扑火般想要一个不爱我的人爱我。

余桥只是矜贵地立在哪儿。我随了他不开心,我不随了他也不开心。

余桥,余桥这一生都不会记得我,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告诉他属于我们的过去。即使说了,他该会说,这是一个疯女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余桥,余桥他啊,不记得我了。

我向姬娜川神婆打了赌,下了咒,救回了鲜血淋漓的曾经深爱着我的余桥。

要蝴蝶骨开花,死亡的灵魂回到躯体,新生地活着;要蝴蝶振翅,百花凋零,誓愿者终,应愿者生,此一生平安!

若二者缺一不可,应愿者须忆平生!

可是他不记得我了。

他不记得我了!

                          叁

许小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余医生,您好!

我笑着看着余桥,摇了摇手里的钥匙,看了余桥隔壁的门。

我搬在了余医生的隔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余桥平淡地看着我,简单地问询了我的情况,就转身打开门进屋了。

我是一个卑劣的盗听者,我关上自己房门,耳朵贴在冰冷的墙上,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像是得了怪病。我特意把卧室搬到了余桥卧室一墙之隔的地方。想象着和他同床共枕的时光。

蝴蝶骨上的花越开越多了,蝴蝶也慢慢地从皮肤上长出来,附在花上,它们要占据我整个的背脊了。

余桥还没能记起我!

他记得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我。

余桥,骨头、灵魂都在向我叫嚣,每一刻。

我想你了!

我知道余桥房间的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是一个疯狂偏执的骗子,入室偷窃者。隔着墙,门,我听见了余桥离开的声音了。

我卑劣地进入了他的家,躺在了满是他气息的床上。身上的蝴蝶,花停止了生长,安静下来了。我得以片刻安宁。

实在无法,我赖在了余桥的诊室,他也没赶我走,安排我坐在沙发上。我会安心地睡上一觉。总觉得抱歉,也很开心。待得晚了,余桥会送我回家。有时还会邀请我去他家坐坐。

偶尔提起精神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地偶遇余桥,总盼着他有一天能记起我。

我掩下眼里深藏的爱意,怀揣赤忱而偏执的心,胆怯地以完好的自己去遇见余桥。

看着他偶尔露出的温柔的眼神,我总以为他记起了我。

可是,还没有。

我打的赌输了,姬娜川神婆来找过我,我得离开了。

余桥问我,我们以前是否认识。我想要立刻告诉他的,回答卡在了嗓子里,跑在嘴边,舌头又卷了回去,没能说出口。

我们……现在认识!

余桥总是清冷的,偶尔也温柔,和以前的他是一样的。

唯独没有爱我,也没记起我。

我已经不能出门了,身上的诅咒已经蔓延到全身了,痛到无法动弹,余桥来看过我,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尽医生的职责照顾我。

他看不见我身上开的花,活了的蝴蝶。

身体越来越冰凉,渐渐地,皮肤开始像是硫酸腐蚀一样,一点一点地扩散,脱落。

最后清醒的时间,我去见了余桥最后一面,总盼着他记起我来。

最后,我还是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没有余桥爱我的地方。

蝴蝶振翅,花渐凋零。血肉腐烂了,灵魂开始摆渡。

见到永远清冷,矜贵的余桥,没有以前那么爱我的重生的余桥的第三个月零八个小时。

我见到了姬娜川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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