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在迷糊中醒来,她下意识的起身。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让她的手臂失去了力气,无助的倒回了床铺上。她睁大双眼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痛觉,她害怕的想叫出声,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她努力的抬起手臂,捶在身侧的墙上,手掌却贴着雪白的墙壁滑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股心悸缓缓的褪去。简青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她脚步虚浮,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的挪到了洗手间。她旋开灯,看见镜子里那个苍白如鬼的自己,渐渐红了眼。
她还这么年轻,就差点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捂着眼,蹲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眼泪不断的溢出指缝。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过了许久,简青擦干眼泪,刷牙洗脸就出了门。不同于往常那样快步走着,简青今天走的慢了很多,于是她毫无疑问的迟到了。她进教室的时候,冯克老师刚写完一半的黑板,简青暗暗庆幸,赶忙找了个位子坐下,拿出笔记本开始飞快得写。
也许是教室里人太多空气差,她忍不住屈起手臂支撑着昏沉的头。简青耷拉着眼皮,看着冯克老师神采飞扬的讲课,忍不住在心里想:真好,还可以见到他。
一个月来,这是简青第一次觉得冯克老师的课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她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会昏倒。可是越怕,她就越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可是往往不到一分钟,身体上的不舒服又将她的思绪拉远。如此几个来回之后,简青的额头上竟然都冒出了汗。
终于,在冯克老师微笑着向大家说下课的时候,简青第一时间就提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踏出楼外,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简青情不自禁的深呼吸了几次,感受着心跳渐渐平缓,简青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没有课,她悠哉地踱步到草丛里的一块大石头旁,放下书包,靠在被太阳晒的温热的石头上。简青眯起眼,略微刺眼的阳光懒洋洋的笼罩着她。过了一会儿,简青睁开眼,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看,冯克老师单手拿着讲义,正在往她这个方向走来。也许是劫后逢生的喜悦让简青有点失去理智,也许是近视让她胆子大了很多,她对他快速地笑了一下。很快,理智回归,简青很怂的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xxx社区医院!”
“您好,我想和我的家庭医生约个时间。”
“好的,您的名字?”
简青余光看见冯克老师越走越近,她忍不住稍稍提高了音量:“我的名字是,简青。”说完又拼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简青微转头,看到冯克老师已经走远了。她忍不住失望,片刻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心的眯起了眼。
简青挂断电话,上了脸书,把自己不多的动态从朋友可见改为所有人可见。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可是就是没有办法不期望。这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她知道自己害羞,却也不想一点机会也无。如果,他恰好听到了我的名字;又如果,他恰好记住了我的名字;又如果,他恰好也对我心动。那么,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有意义了么?
周五很快就来了,简青坐在家庭医生的办公室里,平静的陈述着:“我这周一清晨起床时,有过长达一分钟的心悸。之后的几个小时,我时不时的呼吸困难,头脑昏沉,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昏倒。”
家庭医生是一个和善的中年女人,她严肃的点头,问:“那您后来还去上课了?”
简青点头。
医生不满地摇头说:“您不应该,您应该及时过来看医生。”
简青略带歉意的微笑。
医生又询问道:“请问您的家族有无心脏病史?”
简青摇头。
医生在电脑上写了什么,又问:“请问您是不是早产儿?”
简青说:“是的。”
“嗯,早产儿在成年后是会有比较大的风险患上心脏病,但是您也不要过度焦虑,因为心悸也会发生在健全的人身上。我建议您去和心脏科医生约个时间,做个检查。”医生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和电话。
医生又说:“您约的时候,说是我推荐的就行了。”
简青接过。她迟疑的开口:"医生,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情吗?"
"您说."
"您可以不要和我的家人说吗?"
医生没有犹豫的就点头:"那是自然.十八岁以上的人,我们都会尊重他们的隐私.除非他们本人允许,不然我们不会将他们的任何情况告知与其他人."
简青如释重负的笑着说了谢谢.
出了医院的门,简青头脑放空的慢慢走回了家。打开门,母亲正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的玩手机。简青轻声说:“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终于抬起了头,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回来啦,吃饭吧。就在桌上。”
简青点头:“谢谢妈妈。”
简青缓慢的吃着饭,时不时转头看向沙发上的母亲。母亲不知道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呵呵笑了起来。简青看着看着,眼眶又开始酸涩。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眼泪也就真的没有涌上来。她吃完了饭,把碗洗了,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快到九点的时候,简青的父亲回了家。木头房子隔音效果不好,简青的父亲简直是个噪音制造机。他吃饭时的咀嚼声,开门关门声,还有洗手时的哗哗声,都让简青烦不胜烦。而母亲早就去了简青的房间,简青开门看见母亲正躺在地铺上玩手机。
简青问:“妈妈,我关灯了?”
简青没有错过母亲脸上一闪而过不耐烦的表情,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简青的床铺,说:“关吧。”
关上灯的瞬间,简青脸上一直挂着的柔顺表情也瓦解了.她面无表情地爬上床,等待着母亲睡着了,父亲睡着了,这才允许自己陷入荒诞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