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少出现在我的梦里。

记忆中的父亲是不完整的，原因就在他的头发。自我记事，父亲的头顶就像打了除草剂似的，一根头发也不肯多长，就那么零星几根，一点也不漂亮。后来，我大了点，知道了这叫秃顶。

偏偏父亲特爱那几根头发，一有时间就打理。每次看到父亲梳理那少的可怜的头发，我都会挖苦他，“都没毛了还梳，真臭美啊！”他却毫不在意，一边梳，一边哼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然后，得意洋洋的问我，“闺女王，怎么样？”父亲的表情有点可笑，语气里却透着期待。在我说出不怎么样后，他反而更得意了，似乎就等着我的这句话呢！

我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无意间发现了一张身份证。身份证已经有了折痕、磨损，上面印着父亲的名字，还有照片。未看照片前，我脑子里幻想过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也许很瘦，也许很黑，又或许头发不多，……但这都和照片上的不一样。照片上，他圆润的脸上镶着一双大眼睛，饱满的额头上顶着一头茂密的头发，很漂亮。我的父亲年轻时是这样，这让我不敢相信。

我跑去问母亲。她告诉我这张身份证是父亲十八岁时办的。那时，他啥也没有，就只有一头惹眼的头发。那个年代，有一头茂密的黑头发是人人见了都要夸上几句的。怪不得我的头发也这么好，原来是随了父亲。

我又有点担心，父亲头发这么好，现在都秃了，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啊？母亲笑着说，“傻孩子，你爸他是累的，拼死拼活的干活养家，头发就没了。以后，你不孝敬我，也得好好对你爸，他这辈子……”听着母亲的话，心像被缕缕发丝缠绕着，透不过气。

每每望着父亲的头顶，我都害怕，害怕看不到父亲的白发。我只希望老天能够多多关照这个父亲，让他仅有的黑发一直健康过渡到白发。

后来，父亲还是喜欢梳理头发，我还会在边上“冷嘲热讽”，他还是得意洋洋。有时，我会抢过梳子，把他所剩无几的头发梳的乱七八糟。他会埋怨我的胡闹，然后又开始打理他的头发，唱着仅会且永远不在调子上的《黄土高坡》。

梦里，父亲顶着一头茂密的头发，在树上摘果子，在田里插秧，在河里捉鱼，在上学路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