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灯芯林
1
啪嗒——
那只怪兽穿过我坐的这棵大树的另一半枝干,重重地落在了我家院子的地上。
当时我正藏在繁茂的枝叶间偷看院子外面的那些人,他们在托兰家门口那片空空的青石板路上玩撞人的游戏。
托兰穿着宽大的白T恤和棉布蓝短裤,脚上趿着一双拖鞋,露出小麦色的纤细瘦小的腿,咧着嘴张牙舞爪地伏在阿诺的背上,阿诺的手抄过她的膝盖弯,疯跑的汗水将前额的头发粘得服服帖帖。
那群人在嘶吼大笑,有的人被撞倒在地然后又满身尘土的爬起来。
我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透过树枝巨大的间隙偷窥远处的游戏。并凝神屏息,双手合拳在胸前,“天呢,给我一点快乐吧。”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还砸坏了我坐的这棵倒霉树的部分细枝。
我不自觉的抓紧了树干,低呼一声,望下去,那只怪兽有一头稻草般乱蓬蓬的头发,发间似乎还隐藏着两个小小的犄角,身体圆滚滚的模样,短短的手和短短的脚。
他的背上有一个比他的身体更显得胖乎乎的布包裹,一头敞开着,掉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是正面朝下的栽在了院里的硬石板上,我咂咂嘴,感同身受的替他皱皱眉。
按理他应该死掉了。因为我家的石板很硬,树也挺高,况且他还不定是从哪片天空掉下来的。
至少也应该在他身下淌了一大片血迹才符合真理。
可是他就那样子毫发无损的翻转了过来,犹如完好的翻转一张摊熟的面饼。
他短胖的一只手异常灵活的提起那只布口袋,将洒落在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股脑儿的用另一只手全都扫了进去。
并不忘抬头看我一眼,龇牙咧嘴的冲我叫嚣:“嘿,人类,你什么都没看见。”
说话间,他就扭紧了手里的口袋脖子,做了一个鬼脸,眨眼就消失在了地面。
又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肥腻的彩色鸟儿,有我父亲四十二码的脚那么大个,他们不聒不噪的在我坐的周围树枝上站定,歪着头一脸呆滞的看我。
肥腻鸟儿的双翅均捧着一把拳头大小的斧头,整齐划一的对着我,银亮亮的锋口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离我最近的那只开口了,“嘿,人类,你看……”
“我什么也没看见。”赶紧摇了摇手。
他们又一脸呆滞的歪着头着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可能是看出我忍不住要伸手来摸他们的羽毛,捧在翅膀里的斧头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眨眼他们也不见了。
本来用一脸呆滞来形容这些鸟儿是不对的,他们无法露出不同的表情已经很值得同情了。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没有摸到他们的羽毛。
2
那天的阳光一如既往的好,树叶们都镀上了一层银边,就是光滑的叶面上再有一滴饱满的水珠就更完美了。否则它的光滑就毫无意义。
我坐在树下翻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书,有人从外面敲门。
“喂,出去捉金龟子吗?”托兰在外面叫道。
“不去了。”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书,顿了顿,又道:“有谁呀?”
说着轻手轻脚的走到院门边,手扶在门把上。
“阿诺他们几个啊,嗯,好像还有他的新朋友。你干嘛不去呀,天气这么好,你快开门吧。”托兰又咚咚咚的敲着门,我还听到了她手里用来装金龟子的塑料瓶被她捏响的声音。
听到有其他人,我借机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回去,重新拿起那本书。
才说道:“不去了,你去吧,我待会儿有事。”
托兰似乎走远了,我松了一口气,闷闷的。
就在这时,我头顶的树干似乎又断裂了。
啪嗒——他再次落了下来,砸在我的面前。
我的书上全是树叶,周围的地上全是树枝。
他趴在那里,许久都没动,按理他应该是死掉了。
吹走了树叶,合上书,我低下头弯着腰去看他,这才发现他头上的犄角其实是两截食指长度的粗皮树枝。
他动了动,又像一块摊熟的面饼一样翻转了过来。那只布口袋空空荡荡,被他甩在一旁,像只焉掉的气球。
这次他笑得挺好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朵好像是豌豆花,伸向我,“刚才是你说想要快乐吗?”
我的脸应该红了,绝对无关天气炎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男生给我送花。又看了看他,这个样子确实不像母的,就姑且当他是男生吧。
心满意足的接过花,才纠正他:“你是说大概三年前吗?”
他咧咧嘴,扶了扶头上的犄角,哦,那是粗皮树枝。
“不管是什么时候呢,总之是你要快乐吗?”
“是呀是呀!”
“那就好办了,交给我吧。”
3
迷榖说他来自招摇山,那应该是很远的地方。我仿佛听过他的名字,也仿佛听过这个地方。又仿佛没听过他的名字,也没听过这个地方。
迷榖到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成日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挥霍。
我时常在正午十分顶着灼热的烈日,从我住的城南走到要去的城北,去吃今骨记的排骨饭。
来回大概两个小时,我数着逐渐疲乏的步子,数着脚下一块一块的砖石,数着被热浪冲散的蚂蚁,数着被顽劣的小孩打落的树枝,或者停靠在路边的自行车和仿佛在向我招手的零食店。
有时候我也停下来,注视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他们有的匆忙,有的悠闲,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看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停下来看他们。
我的世界有点混乱,但混乱点好,总比一片空白更让人心安。
他进我家门的第一天,一口就将那只缺了两条腿的凳子啃掉了一半儿,让它彻底变成了没有用处的破烂儿。
吃完后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嘴里窜出一股腐木的气味儿,我担心他会得胃病,毕竟那条凳子在杂物堆积的地方搁置了快两个冬天。
后来我发现他吃院墙边的野草,水缸里的尘垢,被淋湿的泥土,还有我的小梳子,盛水的脸盆,擦脸的毛巾,爷爷雕的小猪储蓄罐……
原来他什么都吃,什么病也不会得,像只饿极的饕餮,又像台永不疲倦的机械。
“你为什么不能矜持点儿,比如……嗯……哦对了,至少也把那棵野玫瑰苗留下吧,我还等着它明年开花呢。”我颇为严肃的和他商量。
于是,他也颇为认真的打了个饱嗝,吐出了那株野玫瑰苗。
“说实话,这刺儿有点扎人。” 由此看来,他只是很嫌弃它。
“味道怎么样?我说那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嘿,别小瞧我,我可是只怪兽呀。”说着,他冲我做了一个身为怪兽最为可怕的样子。
是呀,他可是一只小怪兽呢。
“其实,那些东西还挺好吃的。”他咂咂嘴,目光贪婪,还在回味。“你们人类的东西真不错。”
“是嘛,那你就多吃点吧。”我其实有点担心我家的房子,可是迷榖毕竟第一次到我家做客,出于一个主人的周到,我不能显得小气又没礼貌。
妈妈曾警告我说,最好把这只会说话的破烂儿扔远点,不仅是因为迷榖打扰到她处理工作了,还因为他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我其实蛮认同妈妈的话,除了说他是会说话的破烂儿那句。妈妈什么也不懂,他可是一只怪兽呀。
直到那天我带迷榖去了院子后面的菜地里,才打消了藏在心里的顾虑。
他看上了那块番茄地。那些红彤彤的小灯笼似的东西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味蕾,变成了他的心头爱。
我家的房子,桌子,窗户和门,锅碗瓢盆,终于逃过一劫,可喜可贺。
我还发现迷榖怕蚂蚁,那种小小的连成一串,爬在身上痒痒的小东西。他不想让我发现,我也就假装没有发现。
4
来了不知道多少天后,迷榖终于想起来该干点儿正事了。
当时他正趴在我房间的窗台口上,捧着在井水里浸得沁凉的番茄,啃得汁水横流。
那是个清爽的早晨,鸭子们排着队一摇一摆的往池塘里钻,母鸡们在鸡窝边儿咯咯咯的抢食,连那些灰色的鸟儿都站在电线杆子上连成一排。
我正在洗头发,迷榖吃完番茄后舔干净了两只手,走到我的面前来,将两只手泡在我洗头发的水里,我真是被他恶心透了,赶紧擦干了洗得差不多的头发。
“想起来了,我要送给你快乐来着。”他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
“是呀是呀。”
于是他把我拉到树下,按在凳子上坐着。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并且为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感到莫名的幸福。
他最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伸手去拿他头上的一截粗皮树枝,到了他的手里,就变成了一把木头剪刀。
“咔嚓”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缕头发就在那把锋利的木头剪刀下落进了他的布口袋里。
“你干什么?”我站了起来,扯着他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布口袋,望着里头我的头发,有些错愕的问他。
“咦,你们不是常说三千烦恼丝吗?我在给你剪掉你的烦恼呀。”
“好哇,原来你根本不是代表快乐的小怪兽。”我为自己受到欺骗而感到气愤。
“你乱说什么呢,快坐下吧,头发已经有缺口了,不修整齐就不漂亮啦。”
想想好像是那么个道理,我又坐了下来,但是仍然难掩气愤,“你是一只小骗子怪兽!”
“呸,我可是招摇山有名的人贩子,小骗子这个名称太侮辱我了吧。”他好像也生气了,咔嚓咔嚓的剪得飞快。“我大公无私的为你剪去烦恼,带来快乐,你这样对我是不对的。”
我只好悻悻的闭了嘴。他将我的及腰长发剪得刚好触肩。
晚上的时候我们爬上树看星星,晚风从树下窜上来吹拂着我的头发,清清爽爽的。我发现他在另一根树干上旁若无人的吃我的头发。
“你还说你不是骗子,你剪我的头发就是因为想吃对吧,居然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大公无私!”逮到了这个把柄,我有些幸灾乐祸,差点掉到了树下。
“那个…这个…偶尔也可以有点报酬嘛,我正在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啊。”
“你的脸皮可真是像树皮一样厚呢,佩服佩服。”我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敞开的布口袋里掉落出来的东西,什么头发啊,卫生纸呀,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我本来就是树嘛。”他承认得倒是挺快。
“树,招摇山,树,啊呀,我知道了,你来自……”
“嘘,这是个秘密。”他赶紧截断我的话,神神秘的样子。”
趁着夜色,托兰又来敲门了。
“那天我去捉金龟子,路过老竹林,看见里面有好多笋壳虫。你哪天有空的时候我们去捉笋壳虫吧,就我们两个人哦。”
夜已深,我在一片黑黝黝里半睁着眼睛,想着院里昏昏欲睡的月光和哇滋滋响的虫鸣,陷在瞌睡与清醒的间隙。
“可是,我不会捉笋壳虫啊。”
“那明天就去捉捉看嘛。”
5
太阳将将升上去,大地像是一口架在灶火上的锅,准备预热。我们拿着草帽就出门了。
“去哪里?”妈妈在洗衣服,大大的澡盆周围流了一地的泡泡水,在阳光下泛着幽蓝色。
“去摘野果子。”
路上长满了青蛙草,狗尾巴草,还有星星草,草叶刮着我的小腿和脚跟,把露水全都揩在了我的凉鞋上。
迷榖在边上蹦蹦跳跳,手挽着草帽的带子,像是提着一只小篮子,他不喜欢把草帽扣在他的粗皮树枝上。
山坡上乱七八糟的长了一大片花椒树和野槐花,槐花已落,花椒正盛。满树缀着红红的花椒仔,红云一般的花椒仔。
那种香香麻麻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有将闯入领地者麻晕在此的架势。小心翼翼的拨开那些带刺的花椒枝,再走好一段路,就到了山顶。
竹林在山顶以东,西边是荒草,树木,野花和浆果交错丛生的地方。
皱皱鼻子,花椒的味道似乎还在纠缠不休,就连山顶的风都被沾染了不少。
“你们人类的东西实在太美味了,这种红红香香的东西是什么?”
转身才看到,那一草帽的花椒仔,迷榖正鼓着腮帮子,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花椒。”
竹林里的地上铺了厚厚几层的竹叶,人走在上面像是踩住了棉花,软软绵绵,只有细微的声响。如果不小心踩到了剥落的笋壳,就可以发现藏在竹林里偷窥的鸟儿。
风是绿色的,透过竹叶的空隙,可以看到最下面一层的竹叶被雨水打湿后没来得及晾干就被新一层的竹叶覆盖,即将腐烂。阳光被竹枝和叶子分碎成细细的,小小的,四边形或者圆形的光点,均匀又随意的洒在竹林里。
借着那些光点,我们猫着腰,拨开还未脱落的笋壳,以及那些刚刚生长出来触及人的腰身,小指粗细的小竹子,就像揭开某个姑娘的面纱,或是撩起她的裙子,找寻着隐藏期间的笋壳虫。
“可是,这个要怎么捉?”运气不错,终于在一棵笋壳层层的老竹子上发现了笋壳虫,还是两只,正叠在一起打架。
我有些束手无策,它们的爪子似乎很尖利,我怕痛。
“这就是笋壳虫啊,好吃吗?”迷榖说着,伸手过去,将两只都捻了起来。
“迷榖!”
他呲着牙看我,最终还是将抬到嘴边的手放了下来。
“不准吃!吃了就没有笋壳虫了,那下次我们来捉什么呢?”要是和托兰来捉笋壳虫一只也捉不到,她下次肯定就不会和我一起来了吧。
“可是我总得吃点儿什么吧。”
“你不是有一帽子花椒吗?”
我抬头去看他挂在竹枝上的草帽,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一帽子花椒吃完了。他可怜兮兮的看我。
“行吧行吧,如果你捉得多,那就可以留下两只烧来吃,我听说烧过的比较好吃。”
于是不一会儿,我就看到那顶装过花椒的帽子里爬满了笋壳虫。
6
“我们抓了那么多笋壳虫,你干嘛还不开心?”
迷榖拿着那两只唯二被留下来的烧得香喷喷的笋壳虫,难得好心的腾出嘴来和我搭话。
我还不想理他,手里捏着一小节竹竿儿无精打采的继续拨弄那堆烧过笋壳虫的竹叶灰。我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折腾了那么久,结果仍然是一只笋壳虫都没有亲手捉到过,想想还真是让人泄气呢。
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是呀是呀。”迷榖已经在心满意足的舔他的手了。
“算了,我还是不要和托兰一起了,我这么没用又无趣的人,肯定会让她觉得无聊的。”一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就觉得有些可怕。
“那太好了,你和我去招摇山吧,我不嫌弃你。”
迷榖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我,搞得我蛮不好意思。
“招摇山吗?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那里呀。”迷榖突然站了起来,眼神眺望着远方,做出一副遥想的样子,还真有点儿怀念的味道。
“那里到处都是你们人类觉得神奇的东西,那是可以给人类带来快乐的地方。你要去吗?”
“哦,对了,我见过的那几只看样子吃得很好并且拿着斧头的的肥肥的鸟儿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一直都记得没有摸到他们美丽的羽毛的遗憾呢。
“他们是来追我的。”
“因为我跑到人类的世界,然后带回去了大家都喜欢的人类的东西当做食物,头发,指甲,布料,稻米等等,还有偶尔捡到的被抛弃的人类,我通通都带回去。”迷榖说到这些仿佛很自豪。
“原来如此……可是我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笨啊,肯定是因为不允许呀!”
“为什么不允许?”
“因为有不允许的东西才好玩儿啊。你说的那些看样子吃得很好并且拿着斧头的肥肥的鸟儿才可以来追赶我,然后趁机在人类世界大吃特吃。当然了,如果我被他们追到,他们为了更好玩儿,肯定会真的砍我几斧头。”
“哇,太残暴了。”
“对呀对呀。”迷榖笑眯眯的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对不对,招摇山特别好玩特别有趣特别快乐,那里没有孤独也没有悲伤,你要来吗?”
“那好吧。”
看着他期待的样子,我可真不忍心让他失望呢。
“那我们明天就走吧。”他有些激动,似乎等待这一天等待好久了。
7
这天早上晨雾漫天,浓浓的雾把这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一个万物皆失的早晨。
我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时,迷榖已经提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布口袋站在床边等我好久了。厨房里亮着灯,呲呲啦啦的炒菜声有点不真实。
我打开门跟在迷榖后面走了出去,还没出院门,妈妈就从厨房的窗户里伸出头来叫我,“去哪里?”
“去玩。”
“早点回来。”
接着就是一阵不满的嘀咕声。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总之这漫天的晨雾仿佛没有个尽头,越往前走,越是极白一片。
我紧紧的拉着迷榖的手,在心里想象着那个神奇的地方,期待得不得了。
迷榖倒是有点反常,一直不停的问我,“你后悔吗?”
“不会呀。”我不明白他今天怎么这么唠叨。
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用意味不明的眼神久久的凝视着我。我站在那里任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是吧,我今天忘了洗脸。”我赶紧抬手像只猫一样抹了抹自己的脸。
“你回去吧。”他还推了我一下。
“为什么?”我傻眼了。“把我带回去你就不用来回奔波,担心被砍了。”
他的眼神闪动,仿佛风吹动了晨雾。“我后悔了,你快回去吧。”
“为什么?”我还是不懂。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头发,衣服,指甲,汗水……总之什么都喜欢。可是你妈妈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托兰还等着你去捉笋壳虫呢。”
“没关系,你还可以把我送回来嘛。”我提醒他。
“带回去后,就会和他们分享你,我不想和谁分享。”
“……”好吧,我都快忘了人太多我会不好意思了。
“所以你走吧。”说着他就转过了身去,好像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不去就不去,你回来看我就好了,我会让妈妈多种一块番茄地。”
“好的。”
我看了看这周围,世界仍是白色的,我不知身在何处,也找不到来路。
“再见。”趁我不注意,他却突然说完这句话,消失在了这个晨雾漫天的清晨。
我站了一会儿,才突然感觉到这种早晨的寒意。
摸出那朵自从发现它不会枯萎就一直贴身佩戴着的花,好在我还记得看过的那句话,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在它发出的柔和光亮里,独自一人走了回去。
这个夏天终于过去了,很多个夏天也过去了,可是那个突然闯进我院子里的小怪兽,却再也不肯出现。
他果真是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