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1 小镇
中朝边境线蜿蜒着一条鸭绿江,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紧邻鸭绿江边的一个小镇。我们来此参加一位老人的葬礼。
抵达小镇,是在一天旁晚。镇子依山而建,地势高低起伏,建筑物有层次地零散坐落在山坡。镇里几乎没有平坦开阔的大路,多是由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小道。行走其中,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倒也为平淡的步行添加了一丝趣味。
远眺便是鸭绿江,更远处是国境,再远就是一片荒凉的异域,青色、绿色、黑色,都融化在沉沉暮色里,没有霓虹、没有车水马龙,视野内全是经济欠发达的色调。只有冷风沿着山脊从北往南刮,冻得人不由得把脖子往领口缩。
靠山吃山,小镇产着不少来自大山的珍馐野味,榛蘑、野鸡、野兔、松子……可惜运输不便,山货没办法变成生意,也就仅限于改善一下居民的伙食。家家户户门前,几乎都堆砌着树皮,一块块、一排排码得整齐,用于日常柴火。此时炊烟此起彼伏在各家屋顶袅袅升起,全镇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树皮的清香味儿,混杂着烟火气。
场景2 旧院
出了火车站前广场,沿着石头路步行30几分钟,我们到达了医院的太平间。医院也不过是铺在山间的几排平房,太平间是其中一个小院。院门口的老树上,吊起一长串黄纸扎成的纸钱,表达着对逝者的祭奠和缅怀。
三五只乌鸦定落在院外的空地上,时不时叫唤几嘴,不是哇哇声,而像婴儿的喃呢,我反复听了几次,才确认这是乌鸦发出的声响。
走进院门,几间矮房子在四周合围,每间房子的门框上,都点着一盏白织灯。一口巨大的木质棺材平放在院中,棺材盖斜靠在一旁,再旁边摆着一张小木桌,桌面堆着白酒、花生、糕点,几个男人围着桌子,或站或坐,是准备今晚守灵的人。
天还没黑透,这几个人的工作还未正式开启,此时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讲着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见我们进了院,其中一个强壮的男人起身,跟我们寒暄,转身领着我们走向屋内,去给老人的遗体磕头。
“什么时候走的?”一个来者问。
“中午,吃完饭之后,老头儿走得挺安详。”强壮的男人边走边说,“明天一早出殡,今晚三哥和他外甥在这儿守着。”
跨过门槛,只有一张巨大的床,老人的遗体平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子。室内飘着着一股子黄纸和酒精的气味。空间不大,人们只好依次走到床前,跪下磕头。跪拜完,我们起身出屋,屋里又响起几声带着哭腔的诉说。
“今晚先去你三叔家住,早点睡,明儿得早起。”一个亲戚叮嘱我。
我点头答应着,随着人群出了小院,继而又走上了石头垒砌的小路。走着走着,天就黑透了。小镇的路灯极少,在高远处星星点灯,有人点起了手电筒,也只能照亮脚下的一段路。但是黑下来的天幕,却呈现出满天繁星,这让小镇显得比白天还热闹。
四周彻底静下来,连风都停了,人们也不再交谈,低头赶路,静得渐渐让人听到了彼此的脚步声。偶尔远处响起火车的鸣笛,时而短促,时而悠远,这才让人们又找到话题:
“这趟车应该是去永望镇的。”跟我们同行的人说,“你们后天晚上可以坐这趟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