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有冬夏,一天有日夜,会下滂沱大雨,会有艳阳高照,周而复始,这个世界看起来从不偏袒任何,任何的事或物。
我从来都不否认这是个公平的世界,人们总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总会为你留下一扇窗,传道了很多世纪,也激励了无数绝望的念想,总会有希望,我们总是会这样想。
可,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社会,对我们穷人真的太残忍,它像一把匕首,刺穿我们的肋骨,不敢拔出来,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止不住的流,那是期盼,那是挣扎,那是绝望。
1
记得很小的时候,住在外婆家,刚来的时候,陌生的环境让我有点惶恐,小孩子总是怕,怕一切不熟悉的事物,怕离开爸妈。
开始的几天一直哭,哭着闹着要回去,可能初次长时间离开父母不习惯,也可能事身边没有了平时的玩伴很孤独,于是便翻天覆地的吵闹着。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我依旧不肯吃饭,耍着自己的小性子,这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一个穿蓝色长袖的小男孩来到外婆家,他理了个平头,比我高一个头,手里用铁丝滚着个铁环,娴熟地绕着圈,我直直地望着那个新奇的铁环,想玩,又不敢主动搭讪。
“一起去滚铁环么?”顺子向我邀请道,我知道他叫顺子,是因为外婆喊他小顺子,拿出了爸爸带来的水果糖给他。
于是,我便成了顺子的跟班小弟。
他教我滚铁环,带我跟村里的小伙伴在晒谷场玩斗鸡,教我打画片,带我爬树掏鸟窝,还领着我去钓小龙虾……小孩子总是那么轻易地快乐起来,顺子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完全新奇的世界,并且所有的活动都让我十分着迷,于是,我很快地爱上了外婆家。
那个暑假,可能是我这辈子最美妙的一段时光,夏夜的风,稻草的香,竹林的鸟鸣,还有顺子哥最帅的模样。
一切都如此简单,悠闲而又难忘。
2
所以,后来的暑假都是我一直期盼的日子。可到了初一的时候,却变了天,那些黯淡黑色的日子却来的如此突然。
刚放假的我,一如既往地冲到顺子哥家,却发现他家的大黄木门紧闭着,锁上了长长的链子。我问外婆顺子哥去哪了,外婆说,顺子哥的母亲生病了,去了县城的医院。
当时的我天真的以为,生病了就是感冒发烧,过两天就会好,可第三天起床的时候,却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顺子哥的母亲去世了,跳河自杀的。“不知道哪个大婶的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已经初谙世事的我,知道去世意味着什么,于是便疯狂地跑向顺子哥家,披麻戴孝,跪在正堂,那张黑白的相框让人冷颤,提起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顺子哥那张憔悴的脸,木讷,苍白,绝望。
我当时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死了人还是让人很恐惧,我没有走到顺子哥身边,也没有去轻声细语地安慰,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很怂。
后来才从外婆的口中知道,顺子哥的母亲得了乳腺癌,医生说要动手术,他们家很穷,砸锅卖铁顺带借了所有的亲戚都不够,于是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睡了,顺子哥的母亲偷偷跑出了医院,从大坝跳了下去。
太穷,不想让家里人砸锅卖铁四处欠债,不想拖累家里人,所以结束了生命,我想顺子哥的母亲从大坝上跳下去的那瞬间,应该很难过,毕竟那年顺子哥也才14岁,就从此没了母亲。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就靠顺子哥家的一亩三分地,又怎么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生命,不够,代价永远不够。
那年顺子哥的父亲白了头,顺子哥也没有再念书,他说要出去赚钱,跟着村里的一个木匠开始走南闯北。
我童年的暑假,也从此画上了句号。
3
穷,有时候真的就是生下来注定的事情,当你咿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看到的环境,便给你的人生打下了基调,有人含着金钥匙,同样会有人连母乳都喝不上。
我们会抱怨着自己真的很穷,确实很穷呀,买不起自己想玩的玩具,吃不到嘴馋到流口水的东西,不敢向父母要零花钱,不敢去看橱窗里亮丽的衣服,不能和大家一起去旅行,也不敢谈一场刻苦铭心的爱情……
人们总是说会有诗和远方,会说幸福感和穷富无关,会说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生活,可,这些都是别人说,当我们真正地活在这个世界,活在这个社会上,物欲横流让人不得不去争得一隅自由,话语权和所谓的公平性,所依托的秤杆,正是你所处的地位或者财富,所以,穷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太艰难。
当关系网编织成这个社会时,你会发现很多面试里,不是你成就好就能被录取;在很多医院里,不是你排队就能拿到专家号;甚至在一些学校里,不是你成绩好就能坐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在这个美丽绚烂的世界里,你能从一部分人那里看到世界上最尖端的医疗水平,然而你身边会有人做个小手术都能意外身亡;你能看到有人每天“无所事事“都能日进斗金,而你身边却有很多加班都会猝死仍然连房子的首付都买不起;你会看到平时根本不学习的同学海归回来成了众人的高才生,而那些为着中高考奋斗了三年又三年的同学却被各种公司嫌弃,拿着低微的薪资。
世界美好,有花海鸟鸣,有白云蓝天,有午后浸着茉莉花香的微风,有笑起来最美丽的姑娘。
4
正因为我们经历着世间的残忍,我们满怀期待过,我们心灰绝望过,才真正发现世界的美好,在我们贫穷的时候,残酷的世界,冷漠的人们给我们的所有,没有将我们打死,终究会成为我们羽翼里最坚韧的羽毛。
因为太残忍,所以太坚强。
既然世界不能改变,我们唯有改变自己,小时候穷过,读书的时候穷过,上班时穷过,太苦太难熬,所以我想变好,不再那么贫穷,不要再陷身于社会的阴暗里,不要连一点点自由权都无法掌控。
最后,当我们拔出肋骨上的匕首,它将是我们披荆斩棘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