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了,睡意却如狡兔,远远地逃遁。
耳畔的鼾声,一阵紧似一阵,竟如夏夜的闷雷,排出一行行笨重的队伍,碾过脑际。
我辗转反侧,愈是烦躁,愈是清醒得可惊。
这鼾声先是细微,继而渐高,终于排山倒海。时而如锯木,时而似牛鸣,时而如汽笛之响,时而似过山车,变化多端,不可名状。
我每欲睡去,便被这鼾声一把拖回,竟至于神思困倦而不得眠。
屋内黑得浓稠,翻来覆去,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铁。
撑起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向窗户挪去。手指碰到窗帘,轻轻的拉开,半幅月光斜劈进来,窗棂的阴影在我脸上划出一道分界线。
这乳胶的月光,冷冷地凝视着,分明是嘲笑我的窘态。
我想,这鼾声如雷的男人,大约正做着甘美的梦吧。他横竖是舒坦的,哪管旁人死活。
人生在世,睡与醒之间,竟也分出幸与不幸来。
我数着更漏,听着自己的心跳与这鼾声应和,忽觉此身如舟,漂泊在无边的黑夜里。
睡魔不来,便只得睁着眼,看那黑暗一点点吞噬时间。
凌晨五点多了,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活跃。
一阵紧似一阵的鼾声,再次如潮汐般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只能闭目静待,天终究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