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龙娃是龙老大家的独生子,他是龙老大年逾四十才得的。老来得子,喜不胜收,为此,龙老大杀鸡宰羊摆了几十桌,请整个小山村的村民来宴席,醉至休方。
生逢及时,那天正好二月二龙抬头,老大请了个算命先生给取名,那先生看天看地算半天,最终取名“龙应笑”说这孩子生来就会笑,以后必笑出一番作为来,龙老大拍案就说这名儿好,当即便定了下来。
说是也怪,这孩子真的爱笑,逢人就咪着眼笑,这把龙老夫妇是高兴坏了,村里的孩子都来逗他玩,就连瞎了眼的杨老婆子都说:“龙娃,你在你娘肚子里时,也是笑着的吧。”
人们都叫他龙娃,他整天和几个娃子嬉上闹下,跑到山坡上玩,围着村口的老树玩,跑进树林里玩,到处都可能听见他们的笑声,这笑声即是热闹声,也是吵杂声,顺心人听了高兴,烦心的人听了塞耳。他是一帮孩子的头目,只要他一来,全村的娃子都会迎他而去,特别是黄昏,干了一天活的大人都会聚到村口的老树下聊上一会儿,小孩们也跟着去,大家有说有笑,热闹极了。
小山村是座落在一个峡谷边上的,从村口望去,前面是一座高山,它如天然的屏障般挡住了人们的视野,集镇要翻过大山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唯一与外面相通的路是一条曲径,所以,摩托车是家家都必备的交通工具,除非是那些家里实在是穷得没有一头牛、羊的,才买不起。
黄昏,笑娃看着山那头问母亲:“娘,山那边是啥呀?咋闪着亮光呢,”娘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山的那边啊,是光明,你看闪得那么明亮,”“光明,啥光明”笑娃一时摸不着头脑,母亲又语重心长的说:“光明就是前途,你以后长大了要去山那边读书,你看村里的福娃和二胖他们都去了,你将来长大了爹娘也要送你去。”于是,龙娃又盼望着能尽早长大,背着书包去山那边读书了。
龙老大还有个兄弟,住在村后,村里人都叫他龙老二,他家有俩儿子,都比笑娃大。虽说是兄弟,两家关系却不好,龙老二是个狡诈的人,干啥都以自己的利益出发,两家人平时里遇见了除了几句必要的寒喧外就基本不说什么话了,就在昨天,龙娃看见爹从二伯家里气冲冲的出来,回到家里又是乱骂一通。龙娃已不止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
和爹一起放羊是龙娃最好玩的时光,爹会戴上草帽,提着水壶和干粮,他则拿着鞭子赶羊群上山,若那只羊走快或是乱走,近的就一鞭子抽去,远的就扔块石头过去,这样羊群就会保持队形往一个方向走了。笑娃最爱听父亲讲故事了,他讲着讲着便瞪大眼睛、手脚比划,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这时龙娃也聚精会神的听着,完全没有顾羊群,等父亲讲完时,羊群已走得不见了踪影。放羊期间还可以进松林捡磨菇,有红的、白的、灰的,捡了顺手放进兜里,等回家再让母亲做菜吃,味道鲜美且不必说了。有一回,一只母羊在山上生了了只羊崽子,羊崽子太小,根本走不动,于是龙娃坚持把它从山上抱回了家里,从此他就和这只小羊崽结成了好友,每天都抱它、喂它,丝毫不怠慢,直到小羊长大为止。
②
时光不知不觉便过去了,龙娃也在慢慢长大,有一天,父亲把羊圈里一半的羊都赶往山那一边去,他问父亲要把羊赶去哪儿,父亲说这些羊卖了,就可以送你去镇上读书了。这个村的孩子普遍都长到七八岁,八九岁才送去读书,因为孩子太小了,送去会哭闹和想家的,一但到了镇上小学读书,就很少有回家的机会了,村子到镇上的距离需要翻好几座山头才能到达。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利的,没钱读书或闲路远辛苦的,读到二三年级也就退学了,等长大了再到外面去闯荡,这是本村大多数孩子的命运。可龙老大却不这么想,这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无论如何他都不要龙娃走村里孩子的老路。
两天后,父亲回家了,他将羊全部卖掉,为的是龙娃的书学费,他还给龙娃买了套崭新的衣服,衣服上绣有卡通的动漫人物,龙娃穿上新衣服挨个的炫耀,得意极了,他对每个遇见的人说:“我爹就要送我去读书了。”
羊卖后没多久的一个早晨,龙老大把龙娃安置在了龙老二家,并对他说:“龙娃啊,爹和娘今天要去镇上办点事,回来时给你买书包、买腊笔、买好吃的,你在二伯家要听话啊,不然二伯会打你屁股的,听见没,”笑娃嗯的点了头,随后跑到村口目送爹娘的离开,随着摩托车的轰轰声,龙老大夫妇消失在一片葱郁的茂林小道中。
那天天很阴、很沉,像个老头儿生气的脸,本来还好的天气突然便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悬挂空中,一股股凉风嗖嗖吹来,叫人不寒而粟,阴云映得山头黑沉沉,树林在山谷中被刮得来回声响,仿似一个魔鬼在山间吼叫,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隆隆的雷鸣。这一切像是在安排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人们心里不禁有一丝丝的担忧。果然,中午时分,天空开始咆哮起来,大雨如倾盆般泻下,闪电在附近的山头劈得山响,村道马上便流出一股股混杂泥土的浑水,人们担惊受怕的躲在屋里,连关在羊圈里羊都安静得不敢出声。
如此猛烈的风雨,固然要淋跨几座散软的土房。
下午,一条最不幸的恶耗从村口传来,龙老大夫妇在山间遭塌方了,山路从半山腰就跨了下去,远远的只听到哗哗的巨响,放羊的老头在山这边就看见摩托车上的龙老大夫妇被瞬间吞噬,塌方太大,根本就寻不着啥踪影,他慌忙地就往村口赶。
那天,村民寻了许多,那块地除了巨大的泥堆和杂石外,根本就寻不着任何东西。
可怜的龙娃成了孤儿,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唯独只有二伯家。
一个完整的家就这样破碎了,任凭龙娃哭得死去活来,爹娘还是回不来。
龙娃去了二伯家,没有人知道他以后的日子会怎样。但令人吃惊的是,龙老二竟然送他去上学了,加上他家的两个孩子,龙老二一共供仨孩子上学,这不明显吃不销吗?可他的确是这样做了。
③
人们再次见到龙娃时,他已不再满脸笑容,而是沉着脸一声不吭,跟他打招呼也不应一句,日子一长,别人就知道了他的性格,自然而然的也不与他搭呛了,他有了这孤癖的性格后,孩子们也不来找他玩了,大人们也在后面说,自己陷入一片孤寂之中。
他上学的时间不长,读到二年级就回家了,跟本村大多数孩子一样。二伯说供仨孩子上学很吃力,这饭都吃不上了还昨读书?所以就让龙娃先回家,等缓和些日子再去,这样一缓再缓,龙娃就真的没有了再上学的念头。
山里孩子只要长大一点是不可能闲着的,二伯家有一大群羊,之前都是二伯去放,自从龙娃辍学后这任务就交给了他。每天一早二婶把笑娃从被窝里就叫醒,塞给他一些干粮和水便催促着去放羊,笑娃揉揉惺松的睡眼后按照他们的嘱咐戴上草帽,拿起鞭子便把羊赶出圈,这放羊早上一出,就得黄昏才会回来,一天的任务就是把羊从这座山头赶往那座山头,哪儿草场肥沃就往哪儿赶,渴了就寻一口清泉喝,饿了就搜出干粮吃。龙娃小,从来不会埋怨一句。一个整天,没有人同他说话,偶尔遇到放羊的老头同他搭讪,他也是说几句就沉默不语了。
笑娃在二伯家除了放羊,似乎什么都干不好。初来时二婶对他还算不错,衣服单薄时她会亲切的问:“冷不冷啊,这天冷千万别受凉了”于是便拿出哥哥的棉袄给他穿上,吃饭时说:“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肉”便往他碗里挟肉、可是他的亲切却一天天冷淡下去,之前笑娃做错事他不会怪罪,反而安慰,但越到后来,二婶的严厉便越加显现出来。
一个中午,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丈雨,龙娃害怕羊被淋便一个劲把羊群往家赶,当赶到家门口时,二婶站在哪儿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过来:“你这个死娃子,那么点雨把羊赶回来做啥?你来割草喂它们啊!”说完用食指用力的在龙娃额头上戳了一下,“等雨停了把羊赶回去,那么点雨怕啥,人家山上那独老头打雷都不回来呢!”这是二婶的第一次动手,完全把龙娃给骂傻了,等雨稍小,他眼里打转着眼泪又灰溜溜把羊往回赶,龙娃心里很是委屈,他这样做错了吗?
入秋后一天比一天冷了,龙娃每天早上都要承受着寒霜放羊,他的下半身在经过杂丛时早已被露水给弄湿了,太阳两三个小时后才翻过山头露出面来,照在他冻红的小脸上,他水灵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太阳,竟不眨一下,仿佛入神了一般,羊叫着叫着便走远了,他又回过神来跟紧羊。这山头上唯一与龙娃为伴的,就只有羊,初放时他对每只羊都还陌生,但时间一久,他就全都熟悉了,哪只是领头,哪只最躁、哪只最乖,这都一一清楚,并给羊们都取了小名,哪只羊要是离群乱跑,喊着小名并一石头扔过去,这样它就乖了。
自从离了父母,龙娃就很少吃上肉,偶尔的一两顿也是节日才吃到。那天他在山上馋得实在不行了,于是便把羊赶到二伯家附近的山上放着,自己一人跑回家中准备弄块肉来解馋,他知道二婶二伯不在家,所以才敢这么做。翻了翻整个厨房,唯独房梁上放着块很大的肉,没有多想,拿上菜刀便割一块下来。他没有做过饭,照着大人们模样生了火,而且生了好一会儿,弄得满屋子都是烟,然后就是往锅里倒清油,他不知道该倒多少才合适,谁知一倒清油就如流水般倒进锅里,收都收不住,好在他自己还不觉得,油还没烧热,他就直接把割的肉放进锅里,他想马上炸熟就带到山上去吃,不然二婶回来时发现会被骂的,随手又抓两把木絮扔进火炉里。正当他再准备加大火力时,二婶从外面冲出进来,样子又急又燥,踏进门就扭住龙娃的耳朵骂道:“你这死兔崽子,叫你好好放羊看你都干些什么,谁叫你回来的,这火万一把房子烧着了咋办,你就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骂着骂着她看了看锅里:“呀!倒那么多清油,你不知道一桶清油有多贵啊,”随后又气愤地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龙娃这下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二婶的颜色不改,一直骂了半个多小时。
以后的笑娃,真的是没有了笑颜,不与人搭一句呛,二婶二伯吩咐他做事,他低头默默的去做,不多说一句,打他,哭了就完事,骂他,听了就完事,像是个呆子一样,于是大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哑娃”用二伯的话说就是:“跟木头差球不多,不是哑娃是啥。”
④
冬天可以说是笑娃最难熬的日子了,一双又大又破的的绿胶鞋,一套又黑又脏的棉袄,乱蓬蓬的头发,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和耳朵,脸如土豆般布满黑斑点,手指头和脚指头都被冻开了裂,早晨的霜露浸进裂口里像是在伤口上撒了盐一样疼,他又要忍着疼通和寒冷熬到太阳出来后才慢慢恢复。龙娃住在羊圈边一间又破又黑的小屋,里面装满了物件,杂乱不堪,晚上寒风透过屋顶缝隙和门缝吹进来,他把被子包住全身,瑟瑟的抖作一团,有一夜,他从梦中被冷醒,后来一夜都没睡。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龙娃明显长了很高的个头,头发用羊毛剪剪得很短,配套着一身不合体的衣裤,全身肤色已被太阳晒得黝黑,手脚上布满泥垢和被树枝刮伤的伤疤。
每年到了夏天,二伯家都要拉出几十只羊去卖,用于两个哥哥的学费,晚上的时候,将被卖的羊就会被关在另一个羊圈里,第二天一早赶到镇上,而剩下的又继续放。
第2天就要放羊了,中午的炎热使龙娃起了倦意,他拿出弄好的饼啃了几口后,便在树荫下睡着了,这种小睡是常事,羊不会跑远,是影响不大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他竟睡了两个小时,当醒来时,羊群全没了踪影,他吓慌了,跑了好几座山头才找到羊群,还好羊群都还在,甚是让他受惊了不少。
让龙娃意想不到的是,当晚回家点羊时,羊竟少了一只,不是中午都够数的吗?现在怎么少一只,他又慌忙的数了一遍,的确少一只,本想打算返回头去找,可羊群都已赶到了家门口。二伯走过来帮助着将羊赶进了圈,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笑娃心里忐忑不安,他想没被发现就坚决不将此事说出。羊被赶进圈后,二伯对龙娃说:“你去洗手吃饭吧,这儿交给我,”龙娃低着头走开了,心里甚是不安,生怕被发现。
吃完饭后,笑娃的忐忑也渐渐消了下去,正当他准备回房时,听见二伯在羊圈边叫他,于是他走了过去,二伯用浓厚的语气问:“怎么还差一只羊呢?昨天我明明数了的十五只,现在只剩十四只,短尾那只去哪儿了?”龙娃被这么一问心瞬间跳到了节骨眼上:“喀……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放的羊你说不知道!”二伯突然怒目圆睁地大吼道:“说,羊去哪儿了,你放羊会不知道?”龙娃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一个被审判的犯人一样,“说话啊,羊去哪儿了,说你哑吧,你就真哑吧了啊!”龙娃还是低着头默默站在原地,“我看你是欠揍了,好久不收拾就连羊都弄丢”,说着二伯抓住笑娃的衣领就是“啪”的一记耳光,然后拾起地上的一根枝条就开始抽,龙娃边哭边挣扎,哭得越凶,抽得就越凶,二伯一个劲的抽,只听见枝条“嗖嗖”的抽在棉衣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栓在旁边的狗听见哭声也汪汪的咬起来,“你知道一只羊有多贵吗?养多久才能长大,会自己跑丢,你是不是偷偷把羊卖给那放羊的老头了啊!”龙娃一个劲的哭,抽了半天也没吐出个字。
那天晚上,龙娃收起袖子,身上到处都是一横一横的红红的伤痕,他捂在被子里哭,哭了大半夜,自进二伯家以来,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顿打。
之后不知为什么,每一次一被挨打,龙娃就用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二伯二婶,如视仇人一般,但他却从未做过任何反抗,依旧是任劳任怨地承受着。
⑤
这一年,龙娃十八岁了,他看上去俨然不像一个少年,瘦瘦高高的身材,一双饱经忧苦的双眼,面无表情的脸点缀着一颗颗大小的黑痣,脸颊边和嘴角周围长出青青的胡须,他心里似乎藏着很多事,却不向任何人说。人们都说,龙娃越来越像龙老大了。
第二年的一个黄昏,龙娃很晚才将羊赶回来,很明显,羊群里又少了两只羊。自从上次丢了羊之后,二伯似乎养成了习惯,时不时就往羊圈里清点羊数,确认到数后才离开,哪天生了只小羊,哪天卖了一只,这些他都非常清楚。还是跟往日一样,二伯吃完饭后挺着个肚子走进羊圈里点羊“一二三四……”突然,他数到少了两只,于是又重新数了一遍,还是差两只,这时他大声喊道:“龙娃,过来一下!”二伯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龙娃没有过去,他又拉大嗓门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应。“嘿,这个兔崽子”二伯小声骂咧着走出羊圈去。房外,龙娃站在屋檐下,毫无慌乱之意,神情未然地盯着地面。“昨我数羊圈里的羊还差两只呢,去哪儿了?”龙娃闭口不言,还是盯着地面。“哎,我问你两只羊去哪儿了,说话呀,莫非真成了哑吧?”龙娃这时开口了:“我就这么放着,去哪儿了不知道,”“不知道?羊是跟群的,莫非长翅膀飞了,况且那两只羊都是你最精心照料的,会丢吗?丢哪了,我和你去找,”二伯说着走上前去拉龙娃的手,“丢了就是丢了,有什么可找的!”龙娃用力的把手甩开,然后大声的说。这是龙娃找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反抗。二伯上了些气:“说,羊是不是被你卖给那老头儿了啊,我之前早就怀疑这事,你倒越来越胆大了啊,”“是又咋样!”龙娃恨着二伯说,二伯先是愣了愣,说:“嘿,果然是这么回事,你卖给那老头儿干嘛,我白养你那么多年啦,走去把羊领回来,”二伯一把抓住龙娃的手就往外拽,龙娃又使劲挣脱,二伯转头看着龙娃想动手打他,可见这么大个个头又不好动手,于是又想前去抓他的衣领,不料,龙娃用力一推便把二伯推到了一边,这下子真是惹怒了二伯,他跳上去就抱紧龙娃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扑上去打,龙娃明显不是对手,被打滚在地上,难还手之力,就在这时,他顺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便狠狠地敲在二伯的额角上,二伯先是感觉一阵晕,然后坐在地上,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天哪,你这疯孩子干啥呀,石头都敢拿来打人!”二婶在屋里看到了大叫着跑出来,龙娃站起身来就冲起厨房里拿起菜刀又怒目圆睁地冲出来,二婶看到这一幕甚是吓了一身冷汗,“你要做啥?你敢拿刀砍人小心警察把你抓去坐牢,”龙娃紧握着菜刀颤抖着说:“我这些年给你家当年做马做够了,整天有事没事就拿我出气,我也不是狗!你想打我,来呀!我今天跟你拼命!”“啥也甭说,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在这里跟畜生有啥区别,”二伯问:“那你想咋样?”龙娃说:“明天就走,永远不回来!你说你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为你家当年做马那么多年,啥也不欠了!”说完龙娃拿着菜刀便钻进自己的小屋里,把门栓得紧紧的。
这晚,再没发生什么事情,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蟋蟀的叫声。
清晨,天微亮,二伯轻轻的把门推开,里面还是一样的杂乱昏暗,龙娃已不在里面,摸摸被子,凉凉的,显然已经走了很久。清点清点,除了几件衣物外,啥也没带走。二伯叹了一口气说:“咳,我就知道,这小子早晚要走的。”
一两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来了,暖暖地照在通往山外的小路上,路边是群羊,旁边站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龙娃默默地走到他跟前,老头慈祥地对他说:“可怜的娃啊,算是走出来了,这些年真是给你苦的,你二伯就不是个东西”老头儿说得慢,顿了顿,然后把手缓缓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龙娃手中,说:“呐,这是两只羊的钱,还有之前那只,我都替你保管着,”这时,龙娃突然热泪盈眶,抽泣着说:“爷,我不知道咋谢你了,打我爹娘死后,就数你对我最好了,”老头扶着龙娃的肩安慰道:“哭啥,别哭了,大男子汉的,”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纸条给龙娃,说:“我给你联系好了,到了镇上去东街王叔那里干,王叔和你父亲生前是最好的朋友,待人处事啥都好,去了哪儿就好好干,别回你二伯家了,你拿着纸条去寻地儿,到了厂里他自然认得你的,”龙娃拿着纸条,又哭了好一会儿。
最后,龙娃在老头的目送下离开了,他不时的转回头来看,依依不舍,老头说:“到了那儿有啥事跟你王叔说,自己学机灵点,”龙娃走了一段转过头喊道:“爷,我会回来看你的!”老头说:“甭了,好好保重就行,别再吃苦头了!”然后又低下头叹道:“咳,我一把老骨头,没准那天就躺进去咯,”龙娃留恋好几次后,终于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
此时,天朗晴空,万里无云,羊在山头悠闲地吃草,鸟在山林中欢悦地叽叫,时不时还传出一个老头儿的歌声。
雨中十月五日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