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家乡拜祭祖先，天公颇不作美，淅沥小雨将人们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

老爷本来五兄弟，他排第三，先生的二伯出世没几天便夭折了，大伯在我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因病离世了，五叔在前两年也因病离世了，现在剩下我老爷、四叔和六叔三兄弟。

先生大伯有两个儿子，是这个家族的长孙和二孙，我先生在这个大家族中是老三，下面还有四五六叔的各一个儿子，因此，论男孙来计算一共有六个。而这六个兄弟又各生了好几个孩子，所以每逢过年过节，全部人聚集在一起，足足五六桌人吃饭，热闹非凡！

听先生说，他们同爷辈的六个兄弟，小时候的感情十分好，当然也有打打闹闹，但不会记恨，所以，即使是现在各人都已经有了家庭，关系依然很融洽，感情甚深。

他们奶奶（即我儿子的太奶奶）一个人照顾十多个孩子，包括孙女，可以想象一下那个场面，那简直和现在的幼儿园一样了呀。她经常和他们一起玩牌，玩麻将，带他们去水坑游水。去游水的时候，从大到小排着队出发，回来的时候又逐一核对人数，从小到大排着队回家。

每逢有叫卖的人来到村口，例如卖水果糖果或粉果冰棍之类的，他们奶奶耳朵十分灵敏，好像长了千里耳一样，在叫卖的人还没到家门口，就开始组织孙子们玩一个很特别的游戏，每人派发一个碗或碟，有些则是盆和砵，集体一起敲打，那么混杂的敲打声便将叫卖声掩盖了去。

我听罢，不禁失笑。不禁为老奶奶的聪明绝顶喝彩。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十几个孙子呀，每人一条冰棍，每条一角钱，也要一元几角钱呀。以前的猪肉才几元钱一斤，一元几角钱可以买差不多半斤猪肉了呀，小数怕长计呢。

当然，大点的孙子机灵得很，奶奶这办法使得多了，他们就轻易识破这其中的秘密了。他们不干，不听使唤硬是往外跑，老奶奶逼于无奈，悄悄将那几个大孙子拉开，并开始谈条件，要求每个人完成一些任务，才同意每人塞给他们一角钱，让他们自己去买，并叮嘱他们吃完了才让回家，那么就能瞒过那些小的了，又能将家务分派出去了……

我听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笑一边不停地赞叹着，同时又感慨着，无缘与这个聪明的老奶奶见一面，因为我与先生拍拖的时候，她已经离世了。

这么聪明的老人家，她其实是一个寡妇。先生的爷爷很早就死了，先生没见过他，连我家婆也没见过他，好像在他的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因病离世了。这个老奶奶独自一个人带大了六个孩子，帮他们成家，又帮他们照顾孩子，一辈子就在艰苦里度过。

当先生说到她离世的时候，他哭了，我嫁给他十几年，从来没见过他流过眼泪。他说，这是他的一个遗憾，在他奶奶病危的时候，他在家守了一个多月，见她好像有所好转，他离开了家到天津谋生。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到达天津，她就离世了。

那是2003年，先生记得很清楚，正值非典的前期。那晚，先生本来是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他当时还在火车站，打给他老爸，听到了打锣的声音，然后他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先生说当时很伤心，随便找一个地方蹲下来偷偷地哭……为没能送她老人家一程。

那时候，我与先生还没相亲，他说，如果早点和我重逢，他必定将我带给他奶奶见见，让她不必挂念孙子的人生大事……

今天，您已经儿孙满堂了，甚至曾孙子也满堂了，应该在泉下有知，该感欣慰了吧。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觉得您十分亲切，不但因为您是先生的奶奶，更因为您也姓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