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的五大道上走,忽然发现路边的树身上都挂着一个小虫窝,好生奇怪。凑上前去,隐约可见里边养着什么东西。回来一查,才知道这是白蜡树。小窝里养着的正是白蜡虫。
白蜡树,学名美国红梣。之所以叫白蜡,正是因为其供养的这种虫子而得名。很奇妙的是,白蜡虫(即白蜡蚧)的幼虫需要在母体的硬壳内发育,长大后没有能力拱破这层硬壳,恰恰有需要以白蜡虫卵为食的象鼻虫来帮助刺破,那些已长成的幼虫才得以“见天日”。白蜡虫在寄生的树上又会分泌一种保护自身的絮状物质,这种物质可以用来做蜡烛。由此,蜡烛、白蜡蚧(虫子)和白蜡树算是扯上了“亲戚”关系。
白蜡树初看上去平淡无奇,灰黑的树干有纵裂纹,叶子为长卵形。树形也不优美。加之北方的街道、校园、公园到处都是,见得太多反而生出几分厌倦心理。心里想着:干嘛种这么多平庸的、不温不火的白蜡树——连名字也没有一点诗意。(人习惯把自身的好恶加之到无辜的植物身上,罪过!)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瞥见楼下的一棵白蜡树结了满树的果子,才发觉它的漂亮之处。那果子一串串的挤到一起,堆成了一束束、一团团。再仔细看,一枚枚扁平的翅果,好像船桨一样,透着几分浪漫和俏皮。堆成一团的果子随风轻摇,像流苏、像风铃。尤其到了冬天,满树的叶子脱落殆尽,一串串的果子却留在树上,即便已被风干成灰褐色。
是我误解了白蜡。是我平庸的眼光误解了自然界的神奇。秋天的白蜡树摇身一变为金黄的火凤凰,使我醒悟过来。
有天夜里,我坐在行驶的车上,见车窗外扑簌簌旋转飞落的叶子,如万千只翩跹的蝴蝶。满地的叶子透着黄金一样的色彩。它们随着疾驰而过的车身“铃铃铃”地卷起又落下。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也读不懂它们的思绪,但我自己的思绪却在翻滚,继而凝固为惊奇的嘴巴。我相信,这一切肯定由一位秋天的神所导演。
回到学校,再看白蜡树,都是一树一树的金黄,寒霜将其染得那么彻底,透入骨髓。白蜡仿佛洗尽了前尘,脱去了所有的累赘和“平庸”,一下子得道成仙。清晨的一阵寒风吹过,白蜡倾尽生命力的欢唱和舞蹈。然而,谁能理解,漫长的冬季以及春夏,白蜡经过多少修炼呢?烈日暴晒、白霜浸染、寒风扑打,它们“自寻”过多少阵痛才能够脱胎换骨呢?
观察和聆听一棵树——它们是人类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