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终也裂开了一道纹,千年的岁月缓缓渗出,化于幽怨的护城河中,融进雕花的三孔石桥里。有了年岁的吞脊兽在向长天倾诉着离人的乡愁,长天只与一抹淡淡的阳光吻下,暖意,像袅袅轻烟一般散开了……
白昼,酥酥的阳光像流水一般泻下,轻轻笼在河边婀娜的柳树新枝上。一群耄耋将至的爷爷奶奶们,四个人一组在河边围坐打起纸牌,偶尔有两个晨练的人也会围在折叠小桌边,或是观牌,又或是闲聊。屋檐下的几个老奶奶,手里挑着细长的棒针,娴熟地织挑着毛衣,青丝白发松松地绾着,不小心没扎上去的几根就随风这么飘着。她们一边织着,一边不厌其烦地把家里的大事小事叨叨着。有些个儿有闲情逸致的精通乐器的老人,就坐在小亭中奏起淮扬小调儿,三四个便成了乐队的组合,还有一位站在乐队中央跟着旋律咿咿呀呀,声音沙哑而悠长,音调婉转而深情……
小亭的朱红早已被雨水冲淡,精致的花纹早已被岁月抹平。一大早的城市车水马龙,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家乡的经济发展了城市更美了,可是小城也更喧嚣忙碌了,只有护城河边的古道上还有家乡过去的影子:绿草如茵、小桥流水、亭台轩榭、悠闲惬意……
我的家乡本就是这样的江滨小城。
幼时,家乡的古物旧景是我的乐园。雨过初晴,爷爷就会带我四处玩耍,我扯着爷爷软绵绵的布衣角,闹着去鼓楼附近。艳阳的光芒将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染成五光十色,路边,身着蓝布衣裳的小贩儿吆喝着,一手晃着几个竹蜻蜓,一手拴着插满冰糖葫芦的竹棒。鼓楼下,扎着两个小髻儿的孩子们围在画糖画的老爷爷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手里盛满麦芽糖的小勺,馋意儿浓浓……河边草地上有老人在抖空竹,旋转、跳跃,华丽丽的动作令人目不暇接;一身花袄的孩子一边拍手,一边吟出唐诗古韵,咿咿呀呀。那时,我喜欢独自从桥上栏杆边窄窄的小道上走。我双手紧紧扒着比我还高的石白色栏杆,从小坡上一步一步往上挪,艰难地挪到桥头上时傲娇地一瞅四周,然后跌跌撞撞地又冲下了小桥。冲下桥去,扑面而来的清风中交杂了雨后新草的芬芳……
扬剧的小调儿戛然而止,远处的天边一道残红,吞噬了白昼。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华灯初上,那一抹家乡的影子,也无影无踪,径直离开清风中的古道。左,是尘封的鼓楼;右,是上锁的天宁塔。被封入、锁上的还有我那深深地依恋。
银辉般的月色吻合了青砖的伤,狻猊、獬豸上的灰尘被轻风拂下,显出凹凸不平的面,那是,岁月的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