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的及孺爱、青县的张文甫，都是饱读诗书的老儒生，他们都在献县开学堂教书。
有一天晚上，天上月亮特别明亮。乳白的月光像轻纱般，把天地笼罩得如梦如幻。远处的山，能看得清轮廓，树影，竹影，都历历在目。
这两个儒生于是相约散步赏月。
他们一路散步，一路走，从南村走向北村。
他们一路谈着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不知不觉，已经离学堂很远了，周围荒无人烟，放眼望去，是荒山野岭，万籁俱寂，路边是成片成片的树林和灌木丛，期间有不少隆起的小土堆，那是坟墓。间或听到一声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叫声，或一两声鸦叫。
张文甫胆小，觉得有点阴森恐怖，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于是说：“及兄，此地荒僻，坟墓众多多，恐怕会有鬼，不能久留啊，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声音微微颤抖，越想越怕。
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有一个老人，扶着拐杖走过来，对他们行礼，然后说：“世上哪里有鬼啊，你们没有听说过阮瞻的论述吗？他认为世间是没有鬼的，从来就没有人驳倒过他。你们两位，都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怎么就相信佛家所说的妖魔鬼怪这些事情呢？”
两人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
那个老人看他们似是被说动了，于是继续滔滔不绝。他给他们详细转述分析了宋代大儒家程颢和朱熹对于所谓鬼神不过是阴阳二气屈伸的道理，口舌便利，逻辑清晰，说得有理有据，及孺爱和张文甫两个人听后，都点头称是，不由感叹宋代的大学问家辨析道理就是真知灼见。
于是他们找了个平坦一点的地方，也不嫌地上泥土弄脏衣服，席地而坐，和那个老人聊了起来。他们聊得很是高兴，甚至开始玩起了对诗的游戏来，一时之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连老人的名字都忘记问了。
不知不觉，月升中天，将要西沉。不得不结束话题。
这个时候，远远听到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借着月光放眼望去，几辆大车往这边赶了过来。
老人忙站起来，拍打掉衣服上的泥土，对他们说：“我是个九泉之下的人，就是一个鬼，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如果不先说‘世上没有鬼’的话，也不能留下你们两个和我在这里畅谈这么久。现在要分别了，还是把实话告诉你们，希望不要怪我欺骗了你们。”老人说完话，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位老儒生，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再也不敢逗留，忙往回赶。他们说起当地很少有读书人，只有当地早已去世的大学问家董空如先生的墓在附近，刚才那只鬼学问这么好，可能就是他的鬼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