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寒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夜风趁着开窗把边缘悬挂的风铃吹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忽感口渴难耐,打开冰箱发现仅剩的半瓶矿泉水还是两天前的,郁闷了下,随即穿了件衣服奔下楼去。
双眼朦胧着晃悠在人声嘈杂的街巷中,每个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形成浓墨重彩线条。游荡到商店门前却发现钱包落在床上,回过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召唤自己,定睛一看只见楼下小胖独坐在烧烤店门口在向他挥手。“过来先陪我喝一杯,等的朋友还没来。”
他便走了过去,露出几颗金牙的小胖拿着雪碧倒了一杯递给他,口渴难耐一饮而尽,喉咙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周小寒面目狰狞张开嘴巴嚷道:“这他妈是白的,不是雪碧啊!”
小胖大笑起来:“哥们,劲大了吧,你说对了一半。白兰地兑雪碧,哈哈!”
随即起身去接了杯冰水让他消消嘴中的火气。
但周小寒从未喝过如此浓烈的洋酒,虽然已被稀释了,但还是突破了他的极限程度,对着油光满面的小胖苦笑一番后,便朝家迂回。整个人虽被酒精麻痹了些,走起路来稍有摇晃,但是头脑思路却极为清晰。觉得既然出来了就随处走走,美好的青春不能睡死在被窝里,何况他现在已经处在后青春的边缘;
走了一段路,看到了被警戒线封锁的空楼。十几层的无人区自打来到这里就一直不明原因的封锁,让人更加不解的是时至今日并未拆迁一墙一砖。周小寒突然有种上去吹风的想法,他觉得极其烦躁需要往高处的地方释怀心情。越过警戒线,翻过斑驳已被撬动过生锈的铁窗,借着零星的微光爬过脏乱的阶梯。由于酒精还在脑中作怪,脚步的节奏偶有乱拍,一个踉跄差点亲密接触潮湿的墙面,过程中看到了几间屋子亮着微光,里面发出铁皮摩擦,塑料瓶碰撞的声响。若在平时周小寒定是被吓一身冷汗,而此时他已很自然放松的爬到了他想到达的地方。
周小寒站在这栋楼最高层上面的大阳台,微风吹动他已三天未打理的乱发。走近边缘高约一米的围墙,看着下面几十米的世界,霓虹迷灯,车水马龙,他感觉那些事物此时离自己非常遥远。他郁闷的点燃一支烟,本想吐一个漂亮的烟圈,但忘了上面的空气流速极快,刚吐股舒缓的一口烟,就被微风吹乱。此时的他更加心烦意乱,在来回走动寻找可以坐下的地方。这时斜下方一户人家的窗户打开,傍晚时分探出一个老者的面孔,双手聚拢在嘴边对周小寒说:“小伙子别那么想不开,没什么困难和坎坷是过不去的,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这时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作为,已经扰乱到了社会秩序,估计几分钟后,对面住户都会关掉电视打开窗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观赏他。他也双手聚拢嘴边回复老者:“老人家,我只是上来吹吹风。”这句话经过风中飘荡传到老人耳中变成:“我只是上来摘根葱!”老人感慨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真是捉摸不定,摇摇头然后关闭了窗户。
即看到不远处有个破旧的椅子便坐了上去,正想把手中还残留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时,随即又收了回来,用手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一头杂草。随后猛吸了一口,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作出一幅深情冷酷又享受尼古丁表情的样子。然后把剩下还未燃烧完尽的残骸扔在地上,继续闭目养神的用脚把它粉身碎骨。
这是周小寒多年来并不为傲的特长,把烟屁丢在身旁方圆一米前方180度,并不用看它的具体方位就可以用脚踩灭。这个习惯从他遇见苏涵就表现出来,他和她在一起时,他闭上眼睛,仅用感觉就可以知道苏涵所在的方位,即使她悄悄变换左右前后方向。但周小寒都能随手轻抚过去,就可以摸到她的乌黑的秀发,有时会摸到她美丽的脸庞或白皙的手臂。一般苏涵都会痴痴的笑作为回应,因为他曾说过:因为我们的心连接在一起,所以我才会知道你的方位;唯独他不小心碰到她的密集的睫毛时,她才会做出严肃的样子用擒拿法把他制服。苏涵和奶奶爷爷一起长大,因爷爷曾是习武之人,所以平日热爱运动的苏涵会和爷爷讨教武道,爷爷便教她简单的拳法和擒拿法以备今后防身。
在因周小寒碰到她的睫毛而制服他之后,苏涵会说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睫毛是能看不能碰的,你知道我刷了多长时间吗?”
“不知道!”周小寒在一旁一脸无奈的说道;
此时风略小了一些,可他已经没有了吐烟圈的欲望。探起身望着下面渐渐稀松的车流,随后又懒洋洋坐下。这时空气当中的尘埃也缓缓落定下来,但并未感到空气的清新。所在的大阳台原本是为居民晾晒衣物所做,没想到却成了废品站。
周小寒忽感左手好像抓着什么东西,略带弹性的尼龙布料,并有滑腻的手感,越抚摸越有颗粒硬度的感觉。
“这布料摸着手感还挺别致的,不过我喜欢。它肯定是条……”周小寒自言自语的说,又把心中猜中的答案故意隐藏。
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仿佛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会被他言中一样。然后把手中别致的布料捏起来,透过四十五度上空璀璨的灯光仔细端详。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靠近鼻子闻一闻,随着一句:“哎呀!”随即把它扔到不远处的铁栏杆上,正挂在上面随着微风吹摆,一只沾满灰尘油腻的袜子正迎风飘荡。
周小寒随即满阳台寻找水池用来洗手,转悠好久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水龙头,用力晃动着它,企图晃出一点浑浊的水来,但是事与愿违,只掉下来了一些铁锈。手上本来就染上充满怪味的灰尘油污,此时又沾满令人恶心的褐色铁锈。一开始上来就心烦意乱的他,此刻已经完全崩溃,冲着万米高空的飞机呐喊大骂几声,然后又猛踹了几下废旧的铁栏,忽然踢到了一个矿泉水瓶,透过微光看到里面还有半瓶水,随即冷静了下来,感谢了浪费资源的腐败人类后,又小心翼翼发挥珍惜资源的精神把双手洗了个遍,然后又掏出纸巾擦拭干净。
再次静下心来展望远方,此刻大脑清醒了完全。看到满城尽带霓虹灯,光彩夺目,璀璨迷离。就像展望自己的未来一样,虽看到表面仿佛一览无余的光亮闪耀,但迷幻的灯光下充斥着的空虚和彷徨,尽管大多数的时光都被欢乐占据,一些潜伏深处的伤痛还是被敏感如丝的神经给察觉,他忽然又深情落寞、略感悲伤扭过身去,背靠着阳台上的栏杆,又习惯性的点燃了一根香烟。此时的风比刚才又小了一些,吐了一个很圆的烟圈,随后又猛吸一口,吐了一连串烟圈,他悲伤的表情此刻舒展开来,做了一个微笑的铺垫,他觉得这样非常有趣好玩。
忽然脑中闪光一现,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去做,立即自责地拍了拍脑袋,走下楼去;
由于整栋楼层常年空闲,堆积如山的货物难免会滋生一些并不可爱的小动物。几只令人作呕的肥硕老鼠在他脚下大胆的游走,吓得他飞快的跑下楼去。离开最下面一层台阶已是累喘吁吁。底层商铺陆续关灯拉下卷帘门,此时街道冷清的犹如荒无人烟的空城,只剩路两旁昏黄的路灯还在默默无闻的无私奉献。
在路灯无私挥洒下,周小寒走向对面的人行道。随着脚步临近 前面一个黑影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并且好像正在在做些努力站起来的动作。周小寒边疑惑边谨慎走着,能隐约看到一副杂草似的的头颅缓缓抬起,双手颤抖端着装有一些白天乞讨路过行人零钱的铁碗,硬币在里面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周小寒摸遍全身,摊开双手表示没有带钱。只见那黑影似乎满脸失望的摇了摇头,迅速站起来开始收工回家。
“吆,哥们你还可以站起来呀?”周小寒调侃道。
那黑影并未理会他,或许对此也早已司空见惯。看这家伙没有任何回复,周小寒为了延续这有趣的场景,扔给他一根烟又自己咬了一根点燃了起来。那人塞进嘴里把背包撂在肩膀上问周小寒要了下火,随口说了句谢谢,又接着说“那是白天模式,而现在则是夜间模式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喽!”说完留给周小寒一个漆黑而凌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周小寒笑了笑,便走了回去。
又气喘吁吁爬上了五楼,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发现走之前的由于停电电源未关,电视正在发出晚间新闻的画面。周小寒略感郁闷后走进卧室带上钱包和车钥匙,又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出来时电视传来轰炸般的广告声音,关了之后走出房间锁门时候,听见对面一户情侣又准时吵起架来,每天即是如此,刚开始还有邻居过来劝架,渐渐大家都觉得两个人若是哪天不吵架还真是无法入睡。随着深夜人的困意逐渐积多,他们却越吵越凶,似乎还上演散打擂台赛。不过这么长时间的残忍凶狠的斗争,两人仍然住在一起并未分手,这是周小寒最疑惑的地方。
此时的街道两旁除了生意兴隆的饭店和白天打烊晚上开张的洗浴中心之外,其余大都关门睡觉,只剩下几家欲要昏昏欲睡的商店还在坚持陪伴这浓厚的深夜;前方一家热闹的东北菜馆门前聚集很多人,烧烤弥漫的味道,并未让一天没进食的他感到胃中过于空虚。他进了条小巷,把车挪到了容易开走的的路边。这里没有停车场,每天能抢到车位就算非常欣慰,去商店买了点即食面和鸡蛋火腿还有冰镇果汁,他知道午夜是饿意袭击自己肚子的最佳时刻。
回到屋子,开始烧水煮面,虽没太多饿意,但还是习惯性的吃点食物,以便扭转略感眩晕的状态。一边又在为远行整理衣物和行李,完了还要洗个热水澡,养足精神明日早些起航,事情的突然转变是在三天前与旧友的一次意外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