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曰:木叶落,长年悲。
久居南楚,是不会有木叶落不落之悲的。过了淮河一路往南,天也一路转暖。湘南多植香樟,这类树终年长绿,夏冬常荣,树大叶滋,添着南国的绿景,一刻也不肯停歇。听说北边零下多少多少是不值得夸说的,可在这儿却是件实实在在的稀罕事。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孑然伫立在春暮的楚江头,屈灵均如是写道。在南国,春与秋是有相似之处的。春秋有段时间是差不多的,轻寒侵人。不过,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风是渐暖的,熏人的风。而秋天的风则是过了时令一天比一天地凉起来,伴着半月淅淅沥沥不停雨脚的愁雨,永远晴朗不起来的阴沉的天,夹杂着打下的生气半殒的青黄点点的叶,下午与黄昏失去了时间,路灯的檬黄朦朦胧胧,雨汽丝丝,细雨湿流光,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就此宣告了炎夏的退幕。“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秋天的江水也是碧绿的。不过每早是必起漫漫浩浩的晨雾,攀阶而上,极目远望,只见一带碧水蜿蜿蜒蜒地流进了不可名知的浩荡白雾中,让人不自觉地想象出一个头戴切云冠身着宽袍广袖足踏登云履的形象,沿着这条碧绿的路,目透前方,口中吟哦着上古的楚歌一步一顿地径直走进了迷雾,消失了。
这是在南国秋天的体味,而北边的秋天却是与此全不相同的。
过了淮黄,江山显出另一番动人的风景。尤其是秋天的况味。过了白露后,天是一天天地凉了。朝夕起寒,正午的阳光已露退意。从朝阳到夕阳,残存夏间午日的余热,却已有渐起的秋寒,金风正起,青杨损减,只有松树依旧亭亭青郁挺拔。西风一天天吹起来,某间早上,推开窗子,只见一地都是落叶,满满间间,好像碎金从天上飘落,这是上天对人们的嘉奖,于是一小声意料之中的惊讶脱口而出:“呀!秋深了!”
于是穿上了秋天的袄子,捂好围巾,裹得使秋风无隙可入绝然打转。趁着一个澄澈晴朗的好天,悠悠地下楼,在学校的宽马路上走着,落叶秋风,远天一碧,心中十分安稳,“秋高气爽爱自己”,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