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A大经营一家奶茶店,名叫慢慢,慢慢只买三种奶茶,我给它们起了别名,孤独,寂寞,冷。卖三种奶茶是因为半路出家,技艺不精,但也安于现状,无心钻研。奶茶起别名纯粹是我的一种营销战略,这个年代什么都追求一种故事感,只要有了故事,也就不愁没有知己。如今大家都是些有故事的男同学女同学,所以慢慢从来不愁没有客人,大家来慢慢最爱点一杯孤独,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孤独还是只是冲着老板放起奶来绝不手软的态度。
大家总爱朗哥朗哥的叫我,朗哥来一杯孤独,朗哥给我一杯冷,朗哥我要寂寞好了,慢慢主打文艺风,渐渐的却被这些年轻的朋友叫出江湖气来。慢慢的市场主要在年轻的学生,但是慢慢最好的朋友确实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我叫她珍姐。奶茶店所在地是一个中小型市场,这里有遍地的小吃和随处可见的水果摊,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人们把这种味道称之为烟火气,但是市场有一个地方是逃离这种烟火气的,也就是靠近我奶茶店的一排双人玻璃k房,k房虽然漏音,但是像我的奶茶店一样不缺客人。我就是在这k房里认识珍姐的。那个时候是冬季,我认为最美好的季节,一个只要裹进大大的羽绒服就可以找到温暖而不必从任何人那里获取的季节。
那天慢慢人有点少,卖出去的孤独有点少,所以留给我的就很多,我百无聊赖,但也难得清闲。忽然k房里传来一阵歌声,声音谈不上好听,但是却让人舍不得移开耳朵,那人在唱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粤语唱得磕磕巴巴,但是节奏和音准很好,她的声音类似于中岛美嘉,把这首原本阴柔的充满怨念和哀愁的歌诠释出来另一番味道。由于k房的帘子被她拉的严严实实,所以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真想见一见这个低配版的中岛美嘉。过了几分钟,她又唱了一首《闷》,得,这人肯定是王菲的粉丝没跑了。音乐继续透过我的玻璃门倒进我耳朵里,我仔细一听,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否则听起来让人觉得不诚恳……是不是不管爱上什么人,也要天长地久求一个安稳,哦哦,我真想有那么的单纯……听起来也是个情路不顺的女人啊。
我默默的等k房里的女人出来,想睹一睹受了伤的女人的尊容,终于又三首王菲的歌后,她出来了,此人身穿蓝色羽绒服,头发随意搭在肩膀上,脚踩一双灰色雪地靴,并且把状似睡裤的裤子扎进靴子里。天呐,怎么会是这副样子,我以为唱王菲的人怎么着都会是半个仙女吧,仙女怎么会把睡裤穿出门呢?这简直比我对面买烤串的姐姐还要接地气。我目送珍姐离开,想着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二天慢慢的生意还不错,店里朗哥朗哥的声音又满了起来,晚上八点我正在帮小姑娘调一杯冷,三分之一的奶三分之一的茶还有三分之一的珍珠,封盖之前加了三滴本店的秘密武器,一瞬间小店里飘荡着香醇甜美的味道。珍姐的歌声就是这时传过的,这天她以一首《广岛之恋》作为开场,一句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将我彻底俘获。是的,二十岁的小姑娘唱起歌来总是甜美有余感情不足,三十几岁的熟女唱起歌来,技巧满分但缺乏诚意,而四十岁的女人唱起歌来,只能用一个动人来概括,那感觉像是走了很久的路,看了很长的风景,受了很多的伤,心曾碎的稀巴烂但是又自愈的滴水不漏,最后靠在一把旧摇椅上,那么摇啊摇,摇到地老天荒,慵懒,眩晕,沉醉。我突然想撂下我亲爱的客人们,冲出慢慢,把珍姐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些。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珍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三天天气还不错,天空开始出现久违的太阳,但是太阳或许是闭关太久,业务开始生疏,只记得发光不记得发热,所以这一天虽然笼罩在阳光之下,但是寒意依旧不减。就像有人虽然整天被一群人簇拥,但是孤独感从来不减半分。白天慢慢的客人断断续续,我刚想靠着电炉打个盹,就被客人的声音惊醒,老板做生意啦,大白天的睡觉小心冻着。这一点我很佩服年轻人,对于不相熟的人也能给出适时的关心,不经大脑,不求回报。不像我们。晚上八点珍姐的歌声没有如约撞开慢慢半掩的门,等了半个钟,k房里传来周杰伦的歌,传来薛之谦的歌,有人唱得不错,有人纯粹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加点噪音。九点k房有人唱着失恋,有人唱着老友,但是没有珍姐。这天晚上冷卖的最好,百分之四十的茶百分之四十的奶,百分之十的可可粉和百分之十的坚果。这天晚上珍姐没有来,这天晚上格外的冷。
第四天白天珍姐出现了,我从未料想她白天会来,事实上很少有人选择白天来这里唱歌,人们白天总是忙忙碌碌,匆匆而过,白天是属于工作和学业的,是严谨的和神经紧绷的。但是夜晚就不同了,经历一天的忙碌和紧张,大家的疲惫需要一个地方安放。我是从那熟悉的声音里得知珍姐来了的消息,当时我正在砸核桃,这时珍姐在唱一首粤语歌,这次我不懂是谁的歌,但是我认得珍姐的声音。白天因为学生上课的缘故,市场里的人较少,各类摊主因为这不成气候的客流量也变得懒懒散散的,所以市场脱离了晚上的那种嘈杂,大致有了点静的影子。在这静静的市场里我对面k房漏音的问题展露无遗,于我而言,这是一大幸事,这样珍姐的声音就不需要绕过那些水果吆喝声,鸡排叫卖声,曲折地传进我耳朵里了。
这一次我果然走出慢慢,也进了一间玻璃k房,我特意选在珍姐的旁边,好近距离的欣赏珍姐的歌声,我承认自己这样像一个猥琐变态男,但是又劝自己,只是想交个朋友,没必要想的这么严重吧。我点了一首《广岛之恋》,想让珍姐注意到我,说实在的这些行为都像极了追求对方的伎俩,不过我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来的,所以即便手段油腻,但好在目地单纯,所以油腻在我这里无法成立,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一刻钟后隔壁的珍姐换了一种曲风,她唱梅艳芳的《亲密爱人》,“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这些字就像一个个美丽的蝴蝶在我眼前绕来绕去,从鼻尖绕到头顶,从指尖绕到脚踝,明明是冬季寒冷的白天,为什么我脑子里只有春风沉醉的夜晚。慢慢来客人,朗哥做生意将我拉回现实,我只好停下这不适时的矫情。
珍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店内我一边做着奶茶,一边想着如何和珍姐搭讪,来人要了一杯寂寞,我给她多加了点糖,寂寞太苦,怕她忘了生活本应该是甜的。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待会珍姐唱完歌后必定口干舌燥,我预备请她喝一杯奶茶。珍姐最后一首歌是《夕阳之歌》,这首歌不看词光听曲子就让人惆怅。珍姐的粤语还是磕磕巴巴,但这不妨碍我眼角湿润。歌曲完毕珍姐拉开玻璃门,我赶紧凑上去,嘿,你好,今天本店做活动,免费喝奶茶,来一杯吧!珍姐抿了抿嘴唇,大概才想起自己已经渴了,于是爽快的说了声好。珍姐进了慢慢,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问珍姐要什么奶茶,珍姐说就要本店的招牌奶茶,我说你要了一杯孤独,珍姐笑,什么?我说其实就是一杯普通的珍珠奶茶啦,珍姐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什么都搞的花里胡哨的,我笑,我三十了,不算小年轻了吧,珍姐又笑,那也算是半个小年轻,哈哈。珍姐大概是个健谈的人,每次我随意抛出一个话题珍姐都能轻松接住,并且很快的告诉我她的名字,我说那我叫你珍姐行吧,接下来我们聊的很开心,我答应明天再请她喝一杯。
第五天珍姐如约来到我的小店,我说珍姐你怎么不先去唱歌啊,珍姐诧异极了,就差头顶出现几个问号了,诶,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唱歌啊,我耸耸肩,这排玻璃k房隔音效果不给力啊,你唱什么外面都听得到的,珍姐突然神色紧张,诶呦,那我唱歌岂不是都被别人听到了,唱得不好,我说珍姐大家都是路过,不会认真听的,至于那些老板,他们忙着烫粉,炸鸡块,卤鸡蛋,可没那闲工夫注意这排k房。珍姐长吐了一口气,那一刻我觉得珍姐很少女。珍姐在店里选了一张最里面的椅子坐下,要了一杯孤独,我问珍姐为什么喜欢来这唱歌,珍姐告诉我这里离家近,我又问珍姐是王菲的粉丝吗,珍姐说,算不上,谁的歌好,我就听,听得多了我就唱。珍姐又和我介绍了几个她常听的歌手,大多是些老歌手,过不久,珍姐把奶茶喝完,我说再来一杯?珍姐连忙摆手,不来了,待会唱歌该提不上气了。珍姐来到她熟悉的3号k房,开唱,“日夜为你着迷时刻为你挂念,思念是不留余地”这时珍姐仿佛化作《太平轮》里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接下来,……一转眼青春如梦岁月如梭,不回头,这时珍姐又成了《芳华》里,那个在火车站感慨年华不再的小萍了。我觉得珍姐唱得每一首歌都有许多个她自己。
大概一小时过去了,珍姐又来到慢慢,她说小朗,白开水有吧?你这里,我赶紧倒了一杯给她,珍姐你怎么尽挑悲情的歌唱啊,诶,我说不清楚,但是悲情的歌总记得住些,不过那些歌词写得可真好啊,总有那么几句你会觉得是在唱自己,珍姐你难道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珍姐放下水杯,故事说不上,不过但凡过日子总有那么些不顺心的事,你也有吧,小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弄奶茶店,对象有吧?我突然发现唱歌的珍姐和不唱歌的珍姐不是一个人,唱歌的珍姐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但是眼前的珍姐就像热心大姐,就像对面超市的老板娘。我没有对象珍姐,珍姐说怎么会呢,我说之前有过,但是离开了,珍姐赶紧安慰,没事的,小朗,路还长着呢,我不太明白珍姐说的路还长着的意思,路还长着,路上会有很多女孩?路还长着,不必急着恋爱?万一路只是我们自己为的长,万一我们浑然不觉之中已经走完了大部分的里程,珍姐还能说出这番话么?
我苦笑,珍姐似乎感受到我一瞬间的失落,没有和我再探讨下去,并且脸上有一种急切的想安慰我神色,一瞬间慢慢有一种异样的安静,珍姐抿了一口水,自顾自的说,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有时候两个人反而麻烦,诶。珍姐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变成了唱歌的珍姐,我预感她接下来会说一个冗长的故事,而我向来对于故事是没有抵抗力的,大概这是寡淡的人的通病吧,期待别人的酸甜苦辣来点缀自己的清汤寡水。我发问,此话怎讲?珍姐说,有时候我和丈夫吵架就开始怀念自己独居的日子,但是这么大的年纪也不能来个离家出走吧,只能和他冷战,可是饭桌上彼此不言不语的,夹个菜我俩筷子碰到筷子都心惊肉跳的,你说这样两个人好,还是一个人快活?我觉得珍姐的话不是一个反问句,是一个陈述句,一开始她是想着安慰我的,安慰我的单身,安慰我脸上的苦闷,可是说到最后她已经把我当做一个倾诉的伙伴,她脸上也开始带着和我相差无几的苦笑,原来,珍姐也是不快乐的。
大概十一点钟,珍姐和我道别,珍姐说明天我可能不会过来,今天嗓子都吼哑了,得休息休息几天,改天再见啊,小朗,我说好啊,那么改天见了。其实我知道珍姐不是因为嗓子哑了,而是她不想再来慢慢了,因为她一个情不自禁把唱歌的那个自己和盘托出,并且在一个不相熟的人面前,这让冷静下来的自己开始有点恐慌,珍姐既然选择了通过唱歌来缓解生活里那些微小的或巨大的痛苦,那就意味着她不想把这份痛苦与别人分享,这个世界上只有快乐可以分享不是吗,痛苦只能承担,可是我,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连和她说话都保持着显山不漏水的态度,哪里能够挂上承担这么沉重的字眼呢?况且从珍姐对丈夫的态度看来,往日亲密的爱人都变成了让她心惊的对象,这个世上哪里还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呢?所以珍姐不愿再来,有些事她是不想提的。接下来的这天珍姐果然没有来,我以为珍姐大概不会再来了,可是三天后她出现了,这次她没有直奔玻璃房唱歌,而是先到我店里坐,她看上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立刻用上扬的语调和她打招呼,珍姐晚上好啊,珍姐回了我一声晚上好,我说珍姐喝点什么,珍姐说劳烦给我一杯热水,我喝完水就过去唱歌。
这次珍姐唱歌没有拉帘,所以路过的人都可以看到唱歌的珍姐,我也能看见不掩饰情绪的珍姐。珍姐首先唱了一首《孤身走我路》,唱到忘情处,珍姐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孤身走我路,是痛苦却也自豪……”凄迷的唱腔,故作坚强的歌词,路人纷纷往里玻璃房里看,“心中苦痛,无从尽诉却自流露……”两滴眼泪从珍姐眼角滑落,活脱脱的一个受伤的女人,珍姐赶紧把帘子拉上,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在众人眼前流泪。接下来珍姐又唱了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我发现珍姐的歌就是她每一刻的心情,她时而恨,时而痛,时而决绝,时而卑微,上一首歌她还劝自己一人潇洒,下一首歌她却开始不舍分离了,女人在爱情里大多是这样,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后一秒说为甘愿为对方低到尘埃里。原来曲折的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二十岁女孩的事,只不过女人年轻时习惯用轰轰烈烈的方式处理,而四十岁的女人,大家劝她要理智,要识时务,要以大局为重,她不得不隐忍起来,所以珍姐才在k房里寻求安慰,每一句唱出来的歌词,大概都是对生活一种无奈的宣泄吧。快乐是藏不住的,不快乐也是。
我实在不忍看珍姐这样,清空了慢慢的客人,然后走出慢慢,过去敲3号k房的门,珍姐拉开帘子,眼角还有泪痕,我说,珍姐今天奶茶店没生意太冷清了,你过来帮我暖个场吧。珍姐把帘子拉上,说等我几分钟吧。我回到慢慢,给珍姐调了一杯本店不卖的奶茶,我觉得珍姐此刻不需要孤独,不需要寂寞,也不需要冷,此刻的珍姐只需要,快乐,温暖,陪伴。我为她调了一杯蜂蜜玫瑰奶茶,收尾时在奶茶表面拉出一个不成型的笑脸。珍姐显然是在k房里面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到慢慢时,眼角早已没有泪痕,只不过眼睛依旧红红的,她看到我时还努力挤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我请她坐下,把奶茶递给她,她说以后喝你奶茶都要付钱给你,我说一杯奶茶而已啦,成本很低的。珍姐说,你怎么老请我喝奶茶,我告诉你我都四十岁了,可不是小姑娘了,你要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在我这里可是白搭的。我笑,珍姐我还不至于这样吧,纯粹把你当姐姐,况且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有什么心思,就不会再来慢慢,对吧?珍姐喝了一口奶茶,没有再说话。我说珍姐你刚刚哭了对吧?这不是一个问句,只是我一种委婉的说辞,珍姐没有遮掩,是啊,刚刚哭了,歌词写得太伤感了,我说珍姐你其实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告诉我的,自己一直憋着也不好,珍姐叹了一口气,和你说有能有什么用呢,不和还是不和,吵架还是吵架。珍姐分明松了口,我知道她其实是憋的太久,我说说出来话心里会舒服些的,不然要那么多心里疏导师干嘛,珍姐长叹一口气,算是下了决心,和我说起了她的故事。
珍姐的丈夫大她八岁,是A大的副校长,他们的婚姻早在五年前就出现了裂痕,但是因为丈夫职务关系,他们必须维持人前的和睦,在家里丈夫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可是一到外面就对她百般殷勤,万千呵护。珍姐觉得自己的丈夫很分裂,可是既然她还爱着丈夫就不能让他在外面丢了脸面,也许婚姻中总有一方要做出某种程度的牺牲。珍姐说,小朗我承认自己有许多缺点,我饭做的不好,性子有些急,常常丟三落四的,但是这些都不至于是他对我冷淡的理由吧,我说是啊,大概你们结婚之前他就明白你的性格吧,珍姐说我到底是老了,当然比不上那些年轻的老师,年轻的学生,小朗你懂我什么意思吧,我说,恩,珍姐说,这些事我都不想和父母孩子说,很丢脸是吧走到这一步,到底大家都是体面人,许多事都不爱说破,小朗你能理解吗,我继续恩,珍姐眼睛开始泛起泪光说,我常常觉得很压抑,也变得越来越不爱交朋友,当然知道男人不是女人的唯一,但是很难做到,你知道吗,小朗你也是男的,你不会真正懂我的,男人都是帮男人的。我摇头否认,珍姐继续,最近发现唱歌是件很好的事,不太开心的东西都吼出来了,唱着这些歌,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和我一样际遇的人,也不至于太绝望,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小朗你懂吗。珍姐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问我最多你懂不懂的女人,她其实也不期待我懂,她只想通过这种强调的手段来解除自己心里的困惑。身处困境的人总是这样。
这一天我们聊到很晚,珍姐最后说,小朗我其实不想和别人说这些事的,很丢脸的对吧,不管怎么样我自己都有问题,可是和你说完后我确实没那么难受了,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和你说。小朗谢谢你啊,请我喝奶茶,听我说这么些无聊的话。我说珍姐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如果以后需要树洞了随时来找我。几分钟后珍姐和我道别。晚上十点我走出慢慢,看着我眼前那排闪着光的玻璃k房感慨万千,每一个玻璃房都是双人样式的,两只话筒,两条高脚凳,刚好能容纳两个人的狭小空间,但是珍姐每次都一个人,关了门,拉上帘,在里面唱着春夏秋冬,人间冷暖,她该有多么孤独啊,k房之外是此起彼伏的叫卖,是热鼎沸腾的吆喝,k房之内却只有各种音符佯装起来的热闹,珍姐在不同歌曲里经历人生百态,但实际上却在这间小小的3号k房里画地为牢。呵,寂寞的珍姐,寂寞的k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