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的一天,章成坐火车从黑龙江去南方阜城办事。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站在路边等车,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无意的对视,让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章成心里一惊,“我遇见鬼了?这不是我死去的侄子吗?”
两个人几乎擦肩而过。 章成觉得头皮扎起,后背发硬,稍微定一下神,他晃晃脑袋,使劲挤了下眼睛,莫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对面这个人怎么这么像自己死去的侄子呢!不可能啊,侄子去年冬天就死了啊,还是自己亲手入殓下葬的呢。
(上)
侄子小奎被火车撞死的时候,通知认尸,因为大哥大嫂悲痛欲绝,都是章成帮忙料理后事。他清楚记得,当时尸体穿的衣服就是小奎平时穿的那件暗红色夹克,黑色裤脚一处刮坏的小口子,因为没有黑线,还是自己媳妇用深灰色线给缝的,不仔细看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虽然脸撞的看不出模样,可那还能有错!
难道这世间真有这么像的人?他不自禁地回过头,却没想到对面走过去的那个人也正回头看他。对方稍微沉吟了一下,径直向章成走来。
“叔,是我,小奎。” “你真是小奎?
你怎么会是小奎?”章成惊愕地有点结结巴巴。
“叔,我真是小奎,我爸妈还好吧!回咱村千万别和任何人说碰到过我,记住啊,叔。”
说完,来人不等章成说什么,匆忙忙地转身消失在渐渐黑暗的暮色中。
章成惊愕地好半天才合上嘴,他嘴里嗓子眼里发干,使劲咽了口吐沫。呆呆地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恍恍惚惚地像做了一场梦。
心猿意马地办完事,章成就匆匆回到村里。
到家的当天晚上,章成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惊奇和疑惑。“哎,媳妇,你猜我在阜城火车站碰见谁了?”
“谁啊?到那能碰见谁,咱村的?”
“是咱村的,你都想不到会是谁!”
“到底是谁啊?快说,我上哪猜去,人家出门又不告诉我。”
“这个人啊,你肯定想不到。”
“别卖关子,快说!”
“是小奎!”
“哪个小奎?”
“还能是哪个小奎,就是咱大哥家的小奎呗!”
“别瞎白话了,小奎不是被火车撞死了吗!你不是看花眼了吧!”
“我也以为看花眼了,或者是长的像,可是,小奎走过来还和我说话了呢!他还告诉我别和村里人说看见他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章成媳妇就把这个爆炸新闻讲给几个妯娌,特别嘱咐千万别和外人说。可是,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在村子里传开了,就连附近村子人都知道了。而且越传越邪乎。
“听说没,东山村有个人被火车撞死又复活了!死好几个月都活过来了。”
“是啊,听说了,不是家里请了什么高明大仙给还魂了吧!”
“可能是,没打听打听怎么活过来的?那个大仙哪的?” ……
人们越传越神,不久惊动了当地的派出所。申请上级公安机关同意协查后,民警来到章成家,在经过家属同意后决定开馆验尸。
打开棺木,死者被火车撞的面目全非,因为是冬季下葬,这会春四月的北方还很冷,尸体并没有腐烂。民警小心剪开尸体外面的罩衣,又剪开外衣。章成看到,罩衣和外衣的确是自己给小奎穿上的。那一刻,他又觉得恍惚,阜城碰到的真是小奎?!
当看到警察剪开死者的外衣,章成和大哥大嫂彻底懵了。
他们冲过去扒开死者上衣,仔细看起来。 “真不是小奎!因为小奎胸前有一处伤疤,是他刚学着和父亲去给羊割草的时候不小心用镰刀划到的,后来烙下一拃长的一条刀疤。这个人胸前干干净净,显然不是小奎。当时事发突然,家人非常悲痛,入殓时没有换贴身背心短裤,就忘了看刀疤了。”
“不是小奎又会是谁呢?”
大家正疑惑间。随着警察进一步剪开死者的衣裤,好奇的人们都围拢在警戒线外瞪大眼睛看。 剪开上衣和外面的裤子,露出死者身上的内裤。突然,人群里有中年女人尖叫着喊了一声:“这不是我兄弟吗!”
说着,扒开人群向前挤去!眼睛死死地盯着死者的内裤。喊道:“哎呀!真是我的傻兄弟!老天哪,我那苦命的傻兄弟啊!姐以为你走丢了呢,做梦都没想到你怎么死了呢……” 女人不顾警察拦阻,号啕大哭,扑向死者。
警察赶紧拦住询问:“你怎么知道是你兄弟呢?”
女人稍稍平稳了一下,哭着说:“这条蓝底白花的内裤是我做薄被面剩下的,一共做了两条齐腿短裤,给我十五岁儿子一条,给我傻兄弟做一条。里面用的是白色一扁指头宽的松紧带。你们剪开裤腰看看就知道了。哎呀!我苦命的傻兄弟啊,你怎么死了呢?是谁害的你啊……”
警察剪开裤腰果然是白色松紧带。但没有草率断定死者就是女人兄弟。而是提取了章成大哥和那个女人的DNA拿到省城化验。同时,传唤章成和他哥哥,还有女人进行讯问。并按章成提供线索,在阜城一家工厂外的职工宿舍,找到章奎及和他一起居住的一个女人。
民警按倒章奎:“我们是鹅城警察,知道为啥找你吧?”
章奎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知道,唉,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供述了案情始末。
(中)
2014年,23岁的章奎在家人的张罗下,经人介绍,和邻村的姑娘21岁的美晶结婚。婚后,一直在父母庇护下好吃懒做的章奎懒得下地干农活,整天沉浸在武侠小说的玄幻和江湖儿女风花雪月的爱情中昏昏度日。直到结婚两年后,同村一个杨姓女孩进入他的视线,让他的荷尔蒙分泌激增,自比金庸小说中的段誉遇到了王语嫣。
同村杨家姑娘从小母亲病逝,一直和父亲哥嫂在一起生活。那年17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内心浪漫憧憬。最初到章奎家串门,只是和章奎媳妇美晶说说笑笑,和心灵手巧的美晶学着织毛衣,勾帽子什么的,并没太引起章奎的注意。
慢慢的,来的次数多了,十七岁少女满脸的胶原蛋白,满眼对他讲的武侠小说的入迷和好奇,引起章奎的兴奋。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遇到了知音。以往给媳妇讲没有两句,媳妇不是干一天家务农活睡着了,就是孩子又哭闹了,每次都让他性味索然,了无意趣。
涉世不深,没读过几天书的杨家姑娘也对他讲的小说听的津津有味,几乎每天都去他家,一开始和美晶拉话多,后来听章奎讲小说入了迷。少女的情怀随着小说情节的变化起起伏伏。
有一天,美晶带孩子回娘家了。吃过晚饭,杨家姑娘又到章奎家串门,进门看美晶不在就打算回家。章奎说:“咱都一个村的,你嫂子不在怕什么,哥给你接着讲小说。”
那天晚上,章奎故意把小说里的情节夸大,把男女主人公的美好爱情讲的很色情,边讲边故意模仿自己编造的情节对杨家姑娘动手动脚,半真半假的抚摸、搂抱,甚至亲吻。撩拨得情窦初开的杨家姑娘意乱情迷,半推半就的把自己美好的初夜给了孩子已经一岁多的章奎。
“雪里埋不住死孩子。”很快。媳妇美晶就发现了两个人有些不对劲儿。她假装不动声色。
一次,美晶谎称自己回娘家,带孩子出门,然后在村头下车悄悄躲起来。没过半个小时,看到杨家姑娘向自己家走去。过了会儿,美晶把孩子托给村里大娘看管,跑回家里。看到章奎和杨家姑娘赤身裸体滚在一起。
被媳妇捉奸在床,章奎索性提出离婚。美晶哭过闹过后想,自己结婚刚两年多就离婚,怕外人笑话不说,更怕岁数越来越大的父母跟自己上火。于是和章奎说,要是离婚自己就死给他看。
婚离不了,鬼迷心窍的章奎再看不到妻子的一点好,他又偷摸摸和杨家姑娘联系上了,只是转移了作战地点。 杨家姑娘也不肯放弃,继续和章奎黏糊在一起。哥嫂和父亲劝说她不听,愤怒地将她赶到老房子里单过。
怎么才能和杨家姑娘永渡爱河呢?章奎突然想到了推理小说中的诈死情节,他为自己的“聪明”狂喜不已。诈死情节设计好了,谁来配合他完成呢?
(下)
恶念一旦滋生,就像霉菌一样疯长。章奎开始留心起来。
冬闲的时候,游手好闲的章奎在村口溜达,碰到邻村的傻小子大石头,大石头脑子缺根儿筋,傻的厉害,大家都喊他大石头。说他几乎傻透心了。可是,傻归傻,大石头知道找媳妇。看到章奎就说,给我介绍个媳妇哦!
章奎看到大石头心里一动,这不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诈死情节里的主角嘛!大石头父母早没了,和姐姐家一起生活。傻小子和自己年龄、个头、胖瘦相仿,又都有点少白头。 章奎看着大石头,脑子飞速旋转着。他假装亲热地拉过大石头,“好,等着,过几天哥给你介绍个媳妇,你等着听信吧!”
隔了几天,章奎骑自行车想到镇上买点东西,没想到在村口又碰上大石头,大石头两只手插在袖口里,旧棉袄扣子也系拧巴了,正歪着头看村外的树林子挂着的辊鸟笼子,看章奎走过来,笑嘻嘻地说:“给我介绍的媳妇呢,等我有媳妇就把抓到的家雀给你吃。”
章奎看看四下无人,心里一喜。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对大石头说:“走啊,哥带你找媳妇去。”
说着,让大石头骑自行车带着他去街里,然后对大石头说:“看你那么埋汰,头发那么长,哪家姑娘能看上你!我先带你洗洗澡剪剪头发。
两个人洗澡完,大石头刚穿上内裤,章奎就把自己衣服扔给他:“你穿我的吧,看你衣服那么破,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咋办。”
大石头套上章奎的衣服,觉得挺美,笑的很开心。章奎带他剪了和自己一样的小平头。
忙活完,天也渐渐黑下来了,章奎看看表说,“走,哥带你找媳妇去。”
他骑上自行车奔镇子外驶去。
四十多分钟后,两个人来到远离镇子外的一处铁轨旁,这个小铁轨很少有火车经过,是货车专用轨道,一天也就那么两三趟,几乎都是运煤炭或者车辆什么的。而这个时间段,晚上八点多,正好是货车经过的时间。
章奎将自行车停在轨道边,让大石头扶着自行车把,自己则蹲在车后,侧耳听着铁轨的声音。
大石头看着天黑透了,着急地说:“奎哥,我媳妇在哪呢?” 章奎指着黑黢黢的铁轨对面说,“在那边呢,咱们再等会,去早了,人家媳妇不让咱们进门。”
十多分钟后,轰隆隆的火车声越来越近,刺眼的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火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距离两个人还有十多米远,章奎站起身猛地一推,自己立刻躲在铁轨边的草丛里,看到傻小子大石头和自行车被疾驰而过的火车卷进铁轨,带出一丈多远,然后甩出来,火车滑行很远才徐徐停下来。
过了一会,来了两辆吉普车,下来几个人,打了几个电话,接着把大石头尸体抬走。火车又开动了。
躲在草丛里的章奎看人都散去,四周又归于宁静,悄悄地从草丛钻出来,他不敢回家,偷偷地跑到杨家姑娘自己住的老房子里。当他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杨姑娘,杨姑娘听完吓得面如土色,她说:“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会不会被警察发现,你家人知道怎么办?你还是赶紧走吧……”
章奎一把抓过杨姑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走,你也得跟我走。”
两个人悄悄收拾东西,过了几天,潜出村子,逃到南方阜城,找到一家小工厂打工。
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章奎遇到自己的亲叔叔,叔侄面对面,不能不打招呼。却不想事情很快败露。 很快,章奎和杨姑娘被移交到检察机关提起公诉,难逃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