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夜

夜晚其实还早，但外面黑着，世界静悄悄的，雪花在漫天飞舞。

屋子里的人守着灶前的火，那温暖像有魔力似的，让人舍不得起身离开。久了，火苗渐渐熄灭了，只有那柴火燃烧过后的炭在灶膛里忽闪忽闪地亮着。

再坐一阵子，忽闪忽闪的红色也慢慢暗淡下去了。灶前的父亲抓起铁夹，把灰堆往两边推开来些，那埋在灰里的炭仿佛又焕发了青春似的，星星点点地红了一片。

调皮的孩子，仿佛不甘于这被夜笼罩着的沉寂，从灶边捡起一根未燃烧尽的还有炭火的树枝，在夜幕里划开一道红色，又划开一道红色，孩子欢快地舞动着树枝，树枝上的炭火像一个小精灵，跳跃着，游动着。

那份快乐没持续多久，就被母亲制止住了。

“不准玩。”

可是为什么不准玩呢？孩子想不明白。

大人也不愿意说，怕真的如古老传说的那样使孩子在夜里发生梦魇。

孩子的母亲从灶上的铁锅里舀了两大瓢热气腾腾的水，倒在脸盆里，又从毛巾架上，将冻得硬梆梆的毛巾取下来放到盆里。

毛巾遇了热水，妥协了，服服帖帖地躺在水里待命。这块热气腾腾的毛巾，将三个孩子轮番洗了个遍。

母亲的手真用劲啊，仿佛不用劲就洗不干净似的，将孩子搓得哇哇大叫。

洗完了，母亲又拿出小铁盒装着的雪花膏，用食指掏了些，挨个地往孩子脸上撇两团，孩子们便自觉地伸出手去，将它抹开来，屋子里便弥漫着一股香香的味道……

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孩子还冷得发抖，被子很厚实，压得孩子翻身都费劲。

但它很保暖，呵出的气也许在被罩上结了冰，但被窝里面却是暖暖的。

孩子们便往下缩啊缩啊，把自己的头都盖住了，只在被沿留一个小缝，让鼻子自如地呼吸着。

但捂不了多久，又伸出头来，感受着那份轻松与清冷。

世界仿佛都睡着了似的，但又有很多声响。

孩子的耳朵醒着呢！

能听到雪花落在竹叶上的簌簌声，能听到雪花落到另一朵雪花上的轻微的声响。

当竹子被雪花压得承受不住“哗啦”一声破裂后垂下了时，孩子却睡得沉沉的，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