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也是闲着系列】为有暗香来——第四十九章

莲娘忙向那丫头脸上抡圆了扇了一巴掌叱骂:“下流小蹄子,怎么就让太夫人知道了?”


第四十九章

        如今只说康衍同晋王一同赶往北方,康衍在驿站收到了林枢的来信。展开时,只见信上字迹娟秀,早已与当初抄《女则》时不可同日而语了。纸间信上跃然林枢与孟神女的推测,康衍丝毫没有掩饰的拿着信找到了晋王——原来这一路上,晋王与康衍聊的十分投契。二人皆是一腔热情为政的,自然聊的投契,如今林枢的信中也没有私情,拿给他瞧瞧也没什么。晋王赵机如今四十来往年纪,面上留着美须,身材挺拔,胸宽背阔,眼中光彩熠熠。晋王接过信来看的时候,见信中内容倒是讶异道:“贤弟妹心思倒是同我们的一样,还教你多多防备,你们倒称得上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说罢,赵琮端来两盏茶——这赵琮乃是晋王从族中过继的养子,因晋王的前任妻子一直未有生育,所以过继了这个孩子来,养至如今已有十七八了——前次给康浓议亲之时提到的便是此子。康衍笑道:“内子也只是小聪明罢了。王爷这次带着世子,只怕前路要凶险啊。”赵琮只站在一旁垂首不说话,赵机倒是瞧了他一眼说道:“这毛小子,从小就在我府上的侍卫堆里打滚。那些兵溜子都是从前跟着打大辽回来的,如今身手了得,只怕十个金人大汉都近不了他的身。”康衍也笑道:“想不到世子如此了得,改日倒要请教请教。”赵琮这才行礼说道:“不敢。”

        汴京城外城之中,搭建了临时的难民棚,城内的大夫们都自发的来到各处照管病患。此间也安排了人手巡逻调派,谨防有病患走脱再去扩大感染范围。只说这有个叫小赖子的,原与他母亲一同入城,谁想他母亲病重了卧倒在城南,小赖子找了好些医馆竟寻到了城北才有间开门的医馆,进去一瞧他身上也有了痘疹,大夫丝毫不敢怠慢,立刻送到了此间。这小赖子在此地病势沉重,愈发晕头转向起来,脑子里还只想着回去寻他母亲去。可巧将他送来的那大夫也在此间行医,见小赖子孝心甚佳,便忍不住找了熟人去打听消息。今日这大夫便找了小赖子来,见小赖子烧的浑身滚烫,头脑也不清楚,自怕没几日翻滚了,便抱起他来,一边喂药一边说道:“现在城南流民棚子里,有不少妇孺,只是不知谁是你母亲。只是你可放心,如今死了的里可没有你说的那个岁数那个打扮的妇人。你如今可好生养并,千万别有个好歹,不然你母亲可怎么活啊。”话说完了,也不知小赖子听进去了多少,便只当了了一份心事,独自放下心去了。

        如今只说小赖子,只听到了说他母亲在城南的,又听说死了的,又听说可怎么活这些言语,只当他母亲已经病重去了。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又听两个兵卒说道:“如今城南那边可乱着呢,听闻死了不少人,如今正在烧埋尸首呢。”另一个调笑说道:“你可要去瞧瞧?那边烧炙的的可香呢。”这一个啐道:“去去去,半点积德的事不做,香你娘!”另一个继续笑道:“那气味,又香又恶心,估摸着去了就能少吃几顿了,省着些米粮留给家里人多好。”谁知这小赖子又只听说了烧埋香味多少吃几顿等语,只当如今已经在人吃人了,又是记挂他母亲,又是惧怕这些畜生,慌得了不得。竟战战兢兢的爬起来,瞅着人不备,跌跌撞撞的往城南跑去了。这边军民人等恰在交接并分发粥米之时,一时间忙乱不堪,又加上天色渐晚,竟无一个人瞧见他了。

        只说威武将军府之中,郑氏自然与林枢的想头不同。她想着如今各个角门的钥匙都是执掌在门房的手中,林枢和郑氏的手中也都各有一把钥匙,夜里都要一同锁了门交给康邵氏才做算。既然夜里不能做手脚,那边只能把心思动在傍晚时分。

        傍晚时分,院子里石黑蕉墨,院子里少人走动。屋里的烛火照在雪白的地上。忽然一个人影走过,原来是莲娘偷偷走了来至面东的小角门旁——这边因着没有门房,所以这里的门是不开的。可是这里也是距离集市最近的门,平日里往来送货走的也是这个门,只是如今情势严峻不再走这个门罢了。莲娘与郑氏商议过了之后,便来至这个门,瞧着没有任何人瞧见,便掏出钥匙来大开了这门。开了门见四下里无人,又快手快脚的跑了去了。见莲娘去了,谁料易哥儿不知从哪钻出来,瞅着满大街的灯,摇摇晃晃的跑出去了——原来近日郑氏生怕乳母多了不妥当,谁把痘疹传染给易哥儿可坏了,是以遣了那三个乳母,独留了一个妥当的,谁料这个妥当的前日里还风寒病倒了。虽非痘疹可是一样不能疏忽,已经隔绝起来了。郑氏又怕那三个乳母再从外面回来不妥当,这才一个人都没安插的独个儿照顾易哥儿。如今她与莲娘商议,要将汪寒江骗出来关出府去,好好的隔绝她几日才罢。谁知她二人商议完了之后便各自周办去了,谁料易哥儿独自下了床,见莲娘出去了,便想跟在莲娘身后吓她一吓的。谁料易哥儿有日子未曾出门去耍玩,如今见门开了,竟摇摇晃晃的跑出去,原本手里拿着的林枢从太原带回来的玩器还丢在了他藏身的假山后面。

        只说莲娘来至汪寒江的门外,瞧准了汪寒江正在屋里,便走了来门前隔着门说道:“汪姑娘,先前夫人在左记米铺订的米面到了,正在东角门上呢,劳烦你去核准!”汪寒江疑惑似乎并不记得林枢在左记订了米面,有心开言问一问,谁知莲娘早已不在外面了。未免此事当真,汪寒江还是拢了账本笔墨等物走了去核准验收。谁知这边素月楼中,莲娘才回来,便听郑氏问道:“哥儿呢?”莲娘一愣回道:“没见啊?哥儿不是在床上睡着……”莲娘打眼往里一瞧,却见床褥被揉成了一团,郑氏早已吓哭了八百回了。莲娘连忙安抚道:“奶奶,奶奶别着急,哥儿未必就是出门去了!如今我们暗暗的找找,可别惊动了太夫人才是啊!”

        谁知那边又有小丫头跑了来说道:“我去太夫人院里瞧了,哥儿没在!太夫人也遣人来问了!”郑氏听闻此信几乎没气的背过气去,莲娘忙向那丫头脸上抡圆了扇了一巴掌叱骂:“下流小蹄子,怎么就让太夫人知道了?”那小丫头子也坐在地上哭道:“我本来没想惊动太夫人的……可是莫妈妈瞧见我了,问我来做什么……奶奶也没说不能说哥儿丢了啊……”说完便哭了起来。

        如今康邵氏知道了此信,只当是易哥儿贪玩走失了,便忙叫人喊说哥儿走失了,叫人满院子寻寻。刚走到东角门的汪寒江也听到了这信,她只见门口一个人也无,只有门洞大开,又是莲娘叫自己,心中明白了一二分。又听易哥儿走失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叫人来,厉声质问道:“这里的门是谁开的?”几个守门的婆子知道汪寒江的利害,如今如此严厉也不敢隐瞒作耍,只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方才是奶奶房中的莲姑娘叫去吃饭的,如今还没吃上几口姑娘就来了!”汪寒江立刻说道:“去回明太夫人和夫人,东角门开了,哥儿怕不是跑出去了!”这几个婆子上了年纪的,经历过事情,自然知道痘疫的利害,听说易哥儿跑出去了,直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似的应承下来,满府里嚷起来说道:“易哥儿从东角门跑出去啦!快来人啊!”不想着忙跑的时候只觉脚下踩碎了什么物件,低头一看,正是易哥儿常拿在手里吹着玩的林枢送的玻璃咯噔。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得继续往里面一边跑一边喊:“东角门儿不知谁给打开了,易哥儿跑出去了!快来人呐!”

        在康邵氏的嘉善堂里,莫妈妈听见了拉住一人细问道:“是怎么了?”一个婆子手里拿着易哥儿那被踩破了的玻璃咯噔回道:“妈妈,不知是谁把东角门打开了,易哥儿只怕是出府去了!”莫妈妈听见此信知道了不得,立刻去回了康邵氏并遣人去请林枢和郑氏来一同议事。谁知郑氏听闻说易哥儿跑了出去,便吵吵嚷嚷的要出去找,被赶来的林枢打了一巴掌,一齐来至东角门。

        如今这里已经让家里的小子点了火把照明的,汪寒江一直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见林枢扶着康邵氏并郑氏来了之后才说明情况:“我听说这里有米面要核准验收的,我才过来。谁知道一来就听说易哥儿走没了,刚才婆子又在那边的山子底下踩碎了易哥儿手里常玩的玻璃玩具……”拿出那几片碎玻璃时,郑氏一见散碎的物件儿,只当是噩耗的先兆,心中又是悔又是恨,竟登时眼一翻晕倒在原地。

        见她如此,康邵氏连忙叫人抬她回去。只见林枢与汪寒江商议道:“夫人,如今派谁出去找都是以命换命,差遣此事之人还是要自愿的才好。”林枢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去,”康邵氏听此话立刻就要过来拦住林枢,林枢说道:“母亲,母亲你不要着急,现在大嫂撑不住,这府里只有你才能稳住大家了。外面街道这么多,没有人手帮忙我们根本找不到易哥儿。而且如果我不身先士卒,没有人敢跟我们一起去的。”康邵氏犹豫之际,汪寒江出口说道:“夫人,我愿意跟夫人去。”

        原本汪寒江猜到了郑氏的心思,谁料抱在了自己儿子身上。可幼子无辜,况且如果此时没人带头,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豁出性命去找孩子。如今自己主动请缨,况又不是这家里的正经下人,只怕还会有人跟着。果然汪寒江说完了之后,便有不少人愿意一起上街找易哥儿,林枢立刻说道:“派人回了护城的军士了没有?”去的人说道:“左近都没有啊!”林枢说道:“来不及了,我们拿着府上的名帖便去边找!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一队人往东,一队人往南,一队人往北。留下看门的人未免易哥儿自己跑回来!”说罢便抄起绢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康邵氏心中惊颤,但方才林枢也是头一次叫自己母亲,心中又是惧怕又是感动。低头瞧见莲娘正抱着郑氏叫人往里抬,立刻命人喝住莲娘,捆起来关到嘉善堂里,一个人也不许来瞧。

        夜里的汴京城,只有家家户户的灯火。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忽然见了一队军士,见了他们慌忙的样子立刻喝止说道:“什么人!此刻严防疫情不可瞎转!速速回家去!”林枢立刻递上了威武将军府的名帖说道:“我是威武将军的家眷!我家丢了一个孩子,现在正在找……”“胡闹!丢了什么人只管知会护城军来找,怎么能擅自出门!”林枢立刻说道:“军士,我是威武将军之妻,建康郡夫人林氏。请你们务必尽快找到这个孩子,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儿,穿着鹅黄缎子袄儿,梳着两个角角……”那位军士听说立刻说道:“知道了,我会立刻把这个消息传下去,找到这个孩子立刻送回去。你们也速速回去!这次只当是没瞧见你们,若是病了可得即时请医疗治!”林枢此时惊惧交加,忽然角儿的头晕目眩的,汪寒江连忙挽着林枢的胳膊连连称谢,便在三名军士的看护下往康府回退。边退汪寒江边问道:“这附近是怎么了,劳烦军士们巡查?”有一个嘴快的说道:“城北走脱了一个流民,疫情深重,这不正在找他!”一人叱骂了一句,他立刻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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