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呼啸而过,她向他伸出手。一颗橙黄闪亮的火星倏忽掉在长椅旁边。
这是我脑中一直浮现的影像,它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日头落下去,巷子渐渐深了,他叼着烟,沿着墙根摇摇晃晃,身上不知哪里来的香水味总也去不掉,它混杂着烟味,像他一样,也在深深的夜色里摇摇晃晃。
二十年前,同样的他经过这条小巷,夕阳沿着巷子整整齐齐地在墙头上铺满,直到路的尽头。
无声的黑白默片在沉沉的暗室里一遍一遍地放映,夕阳,香水味,巷子,墙头,香烟,背着书包的他,还有现在抽着烟的他,他此时坐在荧幕前,看着在荧幕中的他。
默片,这默片似乎有什么违和的东西。不,不是香水味,它是别的东西,它很重要,至少他这么觉得,可时间很长,他也忘了它到底是什么。
谢幕,一颗银黄的光点掉在烟灰缸里,周围很黑,他就着这颗光点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微光,摸索着找寻出口,他总觉得这是个笑话。
出口,出口在哪里呢?沿着墙根走总能找到的吧,那颗光点弱下去了。
“真是一点不靠谱。”他小声说,似乎怕惊动了什么,那张双人床上似乎躺着另一个熟睡的人,大概是个女的,他似乎认识,或者也许不认识。
卧室阳台上,那颗光点重新亮起来,伴有些微烟气,一直飘到他的头顶,那里有颗星星,很亮,比烟头还亮。他突然想起来她,还有早已经过去的二十年,摇摇晃晃,烟头倏然熄灭,一切回归。
她此时站在马路中间,没有一辆车驶过,她的这二十年,似乎和他的二十年不谋而合。她注意到顶空的那颗星星。她站在暗室的墙根上,摸摸索索寻找并不存在的出口。
星星不断闪耀,像一串莫斯电码,传递着他们的消息,他与她一个从西,一个向南,沿着这颗星星的航迹,走向那个交叉路口。
月台边,她走下地铁,那双旧帆布鞋还穿在脚上,她已经走了很久。
地铁停在这里,他也停在这里,在某一个长椅上,歇一歇脚,未来他还要继续走。
接下来,烟头落地,幕布重新打开,一片落叶从天窗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