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残酷的温情

在东京偏隅的破旧小屋里,五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围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成为羁绊一生的“家人”。父亲教孩子偷东西,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教给他们的;母亲放弃糊口的工作,是因为害怕工友出卖自己的“家人”;小男孩故意被抓,是不想自己的妹妹走上偷盗的路;奶奶匆忙给自己办了保险,是希望大家在自己死后拿到一笔保金……什么样的家人,才能这样做?残酷又温暖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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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电影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情不自禁发出的压抑的叹息。电影并没有深度展示他们悲惨的过往,就像现实社会一样,每个人都有秘密,却又深埋心底闭口不言。就像最费力的成长留在树上的只有壳,最狰狞的伤口留在皮肤的只有疤,而最动人的烟火绽在空中看不到,最深沉的感谢飘进风中听不清。在导演是枝裕和温情脉脉的镜头下,总藏着对生活苦楚波澜不惊的描绘。

电影最触动我的有两点,一是家庭的温情,二是通过这一个家庭,折射出的现代社会的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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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是枝裕和并没有用道德和世俗去探讨主人公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的命运,他只是极尽所能地展现残酷社会现实下的平静,以及还原一个真实的家庭日常。六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社会边缘人,聚在同一屋檐下,这个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拥挤、脏乱又阴暗,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有食物、有回忆、有可以相互依靠的家人,是避风港也是世界上最温暖踏实的地方。家人的存在其实是上天给每个人的一道人生保险,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是健康还是疾病,家人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身边,陪伴你,保护你。这部电影中的很多细节都深深打动了我。

受父母虐待被捡回家的由里站在角落盯着大家吃火锅。奶奶发现之后把她叫到身边喂给她一块吹好的面筋;

奶奶只是靠感觉亚纪的脚比平时更凉,就知道亚纪有了不开心的事情;

信代虽然一开始很凶地说要把玲玲送回去,可在屋外听到那对夫妇吵架还说了本来就不想要她之后,信代反而缓缓蹲下抱紧了玲玲。告别玲玲的旧身份“由里”时,她会抱着玲玲问“烧掉了哦,可以吗”,再把那件裙子扔进火焰里烧掉。会说“爱你不是打你,是像我这样紧紧抱着你”。为了玲玲,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面对“闺蜜”的威胁,其实她只要偷偷把玲玲送回去,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并且说出了“如果说出去就杀了你”这样的话。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是真的把玲玲当做亲女儿在养;

祥太一开始不愿意接受这个妹妹,玲玲却一直把他当成哥哥,一直担心他,愿意在寒冷的夜里坐在家门口等他回来。后来,整个家族的分崩离析,却是由于祥太想要保护妹妹,不想妹妹偷东西被人发现,更不想她继续偷;

原来家里的浴室很旧,在柴田治搬离老房子后接翔太去他那里过周末时,他会跟祥太说虽然屋子很小,但浴室是新的,去洗澡吧。祥太与柴田治分别,这对“父子”相伴了许久时光,但祥太却从没有叫过柴田治爸爸。当他独自一人上车,看到柴田治在车后跟着拼命奔跑时,才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句无声的“爸爸”。

外婆坐在沙滩上看着五个人在海边玩乐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说了句“谢谢你们了”。

全片有太多这样无声无息又普通又深邃的爱的表达。电影里的他们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又是如此真诚地坚定地爱着彼此。在这个独特的家庭中,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但是当家人相聚在一起,陪伴在彼此的身边时,所有时光都被温柔以待了,只留下真诚和感谢,正如妈妈信代对奶奶说的:“选择的是羁绊,就像我选择了你,你心甘情愿被我拖累”,从始至终,谁也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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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部电影不只是想单纯地表现家庭的温情,看似温暖美好的背后有着如此残酷的事实。导演是枝裕和的超越之处是,他已经不仅仅表现的是家庭题材,他把更大的社会问题嵌入到家体之内,通过这一个家庭,折射了日本社会或说现代社会的诸多问题,例如:

家族中的“父亲”阿治,是建筑工地的临时工。在一个平凡的上工日,他受了工伤,同事送他回家时,说了一句“可能有保险金”,他原本满脸愁容瞬间豁然开朗。然而到最后,大家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句安慰,临时工根本没有保险金;

家庭中的母亲信代年轻时候遇人不淑遭受家庭暴力,反抗失手杀死老公,后来因为生活所迫出卖自己身体,遇到男主人公之后开始在一家洗衣店不分日夜地干活维持生活,即使这么努力,还因为工厂裁员不得不失业;

男女主人公拾起的两个孩子被男女主人公培养成小小偷,不定时地会去超市偷盗。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在家里遭受家庭暴力,浑身是伤,瘦弱,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

奶奶的孙女亚纪也在这个家生活,自己本身的家却条件优越,自己的妹妹弹钢琴,显然是上流社会生活,而自己却为生存出卖自己……

透过这些镜头,我们看到了日本底层和边缘人的生活状态:一个当今时代的悲惨世界。这当然不只是巧合,而是证明了即使在社会高度发达的今天,在实现了平等、自由、仁爱的资本主义世界里,这些问题却依然存在,原因出在哪里?该如何去改变?

这些问题连同这部电影犹如一把利剑,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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