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孽债该怨何
——《霸王别姬》观影感
帝王将相，才人佳子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李碧华《霸王别姬》
每个人都有一个痴痴爱着的楚霸王，可是面对这破落的万千世界，这飘零的几多人生，爱情也存在着不对等关系，或许虞姬是真真切切的虞姬，可霸王却不是虞姬深深期盼的，痴痴爱恋的霸王。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这便是戏里的虞姬，也是这戏外的程蝶衣，他是一个男儿，却是一个有着一颗女儿心的男儿。娘亲砍掉他多余的手指抛弃他，师傅在戏园中骂他打他，虽有师兄的关爱却还是弥补不了他内心的伤痛，他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过着痛苦的生活，直到他遇到了虞姬，师傅说:“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敌不过天命啊，那霸王风云一世，临到头，就剩下一匹马和一个女人还跟着他，霸王让虞姬走人，虞姬不肯，那虞姬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最后一回为霸王舞剑，尔后拔剑自刎，从一而终啊！”因着一句“从一而终”，蝶衣把虞姬当成了寄托，因着这“从一而终”，在师兄用烟斗纠正他的“思凡”后，他终于成了女娇娥，而不是男儿郎，他在心中已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当成了虞姬。
虞姬是真虞姬，可霸王是假霸王。在反四风时期，段小楼被询问：“段小楼，你是霸王吗？”段小楼回答:“不，不是，那都是戏，不是真的。”在戏里段小楼是霸王，可戏外他还只是段小楼，他终究是一个凡人，他贪图美色流连花酒，他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蝶衣终究是爱错了人。小楼不止一次说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的确，与其说蝶衣在戏里饰演虞姬，不如说蝶衣就是虞姬，可是“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可怎么活哟。”蝶衣像虞姬一样爱着霸王，而霸王已不是霸王，在小楼心里，他与蝶衣终究还只是兄弟之情，他最后还是娶了菊仙，并且在与菊仙结为夫妇后，两次听从菊仙不再和蝶衣同台唱戏，蝶衣本就为着“从一而终”想跟着小楼唱一辈子的戏，可小楼不再与蝶衣同台唱戏那便是生生断了虞姬的路，霸王别姬本就是霸王和虞姬共同出演的戏，没了霸王，虞姬如何还能继续自演自唱。
蝶衣活的纯粹，不懂变迁与妥协，他爱京戏，那便爱纯粹的京戏，不许现代戏毁了京戏；他爱小楼，那便只想和小楼唱一辈子戏，不许有菊仙的存在。可这样一个不懂世故的蝶衣注定只有一个悲剧的结局。世道万千，小楼娶菊仙已给蝶衣巨大的打击，后来随着这乱世，小楼又三番两次背叛蝶衣，不管是四儿取代蝶衣成虞姬，还是反四风时期公然揭发蝶衣，所有的爱与恨都还深深留在蝶衣心里，即使是到了十一年后。在十一年后的今天，小楼与蝶衣同去戏台，小楼拿“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取笑当年总是背错词的蝶衣，可这好一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终是让蝶衣幡然醒悟，一直沉溺于戏中的情感原来一直都是错的，错误的爱情不能继续错下去，蝶衣终于在霸王转身后，像虞姬一样微笑着拔剑自刎，死在他爱的霸王的剑下，做他爱的戏里的亡魂，那样平静，那样波澜不惊。
蝶衣的爱情终究是错误的爱情，本是男儿身男儿心的他因这世间万种成了男儿身女儿心，从而爱上了不该爱的小楼。“虞姬”是错误的，那么“虞姬”对“霸王”的爱也是错误的。也许蝶衣错误的爱情和蝶衣最后的死亡，该怨蝶衣娘亲的抛弃，该怨师傅的殴打，该怨菊仙的出现，该怨小楼，该怨这世道的不公。
论说这红尘孽债到底该怨什么，还应当是戏中的人最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