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天天空灰暗,下着小雨。殡仪馆里每个人脸上都漏出悲痛的神情。时不时就会传来阵阵哭声,到处是纸钱和花圈!
我从小就胆小爱哭,很小的时候一到下雨天打雷就怕的不敢出门,躲起来捂住耳朵,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的个子长了胆子倒是没长还是一样的害怕。从小您就知道我胆子小在我上学的路上静静守候,有大同学欺负我的时候您总是马上就能出现。再后来又有了弟弟,我觉得您不爱我了,您的关注转移到了弟弟身上。那时候的我傻傻的还离家出走过,您为了找我,把同学们的家跑了个遍。挨家去找,当然那次回家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
再大点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都不愿跟您说起,开始叛逆了一去同学家就是两三天不回去,您没办法就坐在门口的一根木头上等我,那个时代手机没有流行,就连座机也很少,没有联系您就那么傻傻的在门口等着。夏天的晚上蚊子很多您一坐就是大半夜,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您管我太严,什么都不许,那时候我就跟您对着干,不让干什么我偏干什么,为此您愁白了头。
再后来出了社会我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顾虑过您的感受,在外面闯荡了几年慢慢的好像有点明白当时您的苦心了!
那一年我带着他对您说我要结婚,您不同意,我跟您大吵了一架,我第一次跟您吵架,您对我说“孩子你还小根本不懂生活的苦,生活不是爱情,只是柴米油盐”我对您辩解,“没有爱情的生活只能是淡儿无味,那又有什么乐趣?”您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走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我头也没回跟着他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刚开始我们都沉浸在爱情里,我还在一味的觉得您的话是多么可笑!
一年过去了,我有了宝宝了,开始觉得一切都跟我原本的规划不太一样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的这只是暂时的,后来每次跟您打电话我都报喜不报忧!看着宝宝一天一天长大,越来越能体会当时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了,我开始检讨,审视自己,作为女儿我很失败,奈何终于明白那句生活不是爱情是什么意思了,现实就是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生活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它是一个大家的事。
虽然生活一切尽不如人意,但是您却没有放弃我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那两年我们要创业却没有本钱,是您帮我们想办法弄本钱做生意,但是我们并没有像所有创业者一样那么幸运,一笔钱投进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听见响,您却说没有什么是容易的事,生意也不是做了就有回报的,什么都得慢慢来,累计经验!说完又给我拿了一些钱,我知道那钱是您和爸爸起早贪黑风里雨里,一毛一分的攒下的,我没拿,您却说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孙子的,当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知道我不拿您心里会更难受!
回到家我把钱存起来没有动,老公跟我说快过年了该去接儿子回家了,临走的时候您还对我说让我回来后带您去体检一下,我说我回来后立刻去,临近过年高速上堵车很严重,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差不多回家后都是十天以后的事了。回到家我没有做过多的耽搁直接带您去了医院,当医生问我“您母亲没有过发烧吗?有没有咳嗽?”当时我对您的身体状况竟然毫不知情!医生说尽快做核磁共振吧!我的心被揪紧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带您去了检查室。当医生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关门让您在外面,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电视剧里的桥段竟然如此相似,我坐下后问“那个医生啊,我妈到底什么病情啊”医生对我说“基本初步确诊为肺癌晚期,已经没有做手术的意义了!”我的心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没有缓过来,一直念叨没有做手术的意义是什么意思……
缓了一下听见大夫说“你母亲的肺右边已经全部病变了,左边也有三分之一病变,所以手术的意义不大,建议尽快住院接受近一步检查确诊,好即时治疗!”我脑袋嗡嗡作响,强忍着泪水故作轻松笑着出去对您说,没事的,大夫说你咳嗽,肺炎,得住院治疗!您点点头没说什么!很快我们办理了入院,您很聪明没问我什么病,当时住的介入科,您拧了拧眉头嘴里喃喃道肺炎为啥住介入科,我已经记不起来到底给了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让您安稳的住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一连五天过去了除了各种检查就没什么了,您拉着我说“我得的不是肺炎吧?”我本想辩解,但是言语又显得苍白无力,“我得的是肺癌吧,这几天我的检查都是针对肺癌的对吧,这里住的什么样病人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想说别让你爸知道了,他会承受不了的”我听完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您就哭出来了,我掐着手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您,您却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的,人都有一死只是早与晚的问题!
我不敢想象您的内心有多强大,自己才是那个最难受的人,可偏偏在安慰我们,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哭着睡着了,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想要让您在陪我几年。我们去了省医院去检查,结果还是一样的,可是我并没有灰心,我一方面告诉您让您保持好心情,配合医生治疗,一方面打听有什么药可以治疗,终于让我打听到了靶向药可以治疗您的病,不管用多少钱我就想让您在多陪陪我。当专家多我说最多两年的时候,我觉得时间是那么宝贵。我没有在去外地,就在家里,我想要多跟您说说话,可是您总是把我往回赶,您说医院空气不好,让我回家去别把肚子里的宝宝影响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在检查去医院的时候我给您说过我好像怀宝宝了!我没有听您的,依然固执的每天都陪您四个疗程的化疗结束后,您回家了,您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您说让我回家去养着,您没事!
记忆中的您一直都很乐观,很坚强,所以就算化疗反应很严重您也不会流泪,依然笑着。当我生了宝宝时,您说终于看到了孙女啰!还说没遗憾了……其实我并不想您这么坚强的,您要强了一辈子,在村里您让所有人都对您竖起大拇指,但是您却很累,真的很累,我觉得是不是老天爷他看不过去了,觉得您该歇歇了。
您一辈子没享福过,房子也还是在租房,新房到手后您说想住,我笑着问您为什么呢,您说踏实,对啊!人老了就是想落叶归根,自己的家在不好也踏实,我们用最快的时间装修好房子。搬家的那天你已经没有走路的劲了,把您扶上楼,您笑着说很漂亮,因为坐不住您只能躺在床上,这一躺就是一个月,慢慢的您开始脑袋犯糊涂了,乱叫人,一直给我交代后事,每天都不停的在说话,好像是要把话一次说完一样,再后来的几天里您连话也说不真了,也不说话了,在床上翻来翻去,因为疼啊,看着您这么难受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多想能替您承受这一切,我背过脸不愿看您,我怕看着会流泪!
我常说为什么好人多磨难,为什么受苦的人还要受苦……您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架了!在最后的时间您望着我,我对您说,走吧,别担心我们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不愿让您难受,您就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样眼角留下一滴泪,走了,就这么安详的走了,从来没有看见过您的眼泪,终于在生命的尽头留下一滴遗憾的泪水!
在殡仪馆我守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没有怎么吃饭喝水,就觉得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看着亲戚稀稀拉拉几个我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三天后当您的遗体被推进焚化炉时我知道了这不是梦,您真的离开我们了,永远的离开了,我看了看隔出一条河的亲戚们笑了,既然那么勉强何必来?一个下午我都昏昏沉沉的根据程序来!仿佛就是一个机器一样!
夜晚我回到家里,看着空荡的床,空荡的房间,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总觉得您在我身边,还做着我爱吃的饭,您的笑容还是那样真实,你生气骂我的样子,笑着夸我的样子,皱着眉头瞪我的样子,耐着性子劝我的样子……所有的都在我脑海像电影一样在播放,哭累了,泪干了,天亮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道理都会说,可为什么真正的实施却这么难!我没有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有些人见一面少一面,吃一顿少一顿,莫要在最好的时间错过最重要的人,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后悔药!
妈妈您还好吗?您离开我好几个月了,我梦见过您好多次,虽然我现在过的很难很难,但是我依然记得你说的那句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我不后悔曾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