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响水镇是湘西南最大的一个镇，靠县城，交通有水运、陆运，异常繁华。

这天，正是正月初十，天虽然有点冷，但天气却很晴朗，有太阳白花花地照着，时间一长，也会让人全身暖暖和和。

在镇子的东边，有一大户人家，姓王，叫王富贵。这天，正好是他母亲八十大寿。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很是热闹。

王富贵去县城请了戏班，戏班是全县最大的戏班，人数有五十多人。班主姓刘，因以前当过先生，所以大家都叫他刘先生。刘先生混过世面，在北京城学过戏，后来到省城教过戏，因为调戏过学生，被学生的家长打瘸了腿。

今天，刘先生一瘸一瘸来到王富贵的堂屋和王富贵一起喝茶，眼晴却看着屋外。屋外，戏班其他人正在努力地搭着戏台。戏台青一色的年轻人，有三十多个男孩，十多个女孩。他们都是刘先生在外面捡的，也有熟人介绍的孤儿，所以说，这些人都是刘先生的，他是他们的师傅。

刘先生戏班的生意大都在镇上，所以他们表演的项目都很杂。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甚至舞刀弄枪的都有。

刘先生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富贵聊着闲话，这时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叫了声:"师傅，你看看今天晚上表演的节目单？”刘先生放下茶杯，先捏了下小女孩的脸蛋，然后才拿起节目单。小女孩却脸一红，后退一小步，等着刘先生的答案。

刘先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把节目单递给小女孩，然后又捏了下小女孩才让她离开。王富贵看着刘先生的动作，满脸艳羡说:"刘先生，真有艳福。”

天已经开始变黑，戏台也已经搭好，大大的汽灯挂在高高的架子上。戏台前黑压压一片，王富贵派了些人维持秩序，还请了县政府的官员太太坐前面。

刘先生对这些节目太熟悉了，他没有去看。王富贵因为要陪县政府的人，也没有来搭理他。他在堂屋喝了会茶，就一个人去外面溜哒。走到外面的河边，却看见他徒弟小六和小英坐在那里，小英的头还靠在小六肩上。

小英是那漂亮的小女孩，她正靠在小六的肩膀说:“师傅今天又捏我了。”

“他把你当女儿，喜欢你才捏你呢”小六安慰说。

“可我是大女孩了，我不喜欢他捏。”小女孩有点生气说。

小六叹了口气说:“可我们要靠他生活啊。”

小英不做声了，小六也不做声，很长一段时间沉默。

刘先生等他们说完话，又过了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然后说:"你们在这干什么？你们没节目吗？”

“我们的节目表演完了。”小六低声地说。

“表演完也应该在现场看着，万一师兄弟们有需要呢？小六你去现场，小英留下。”

刘先生没有做声，一直看着小英，他发现，小英是真正长大了。等小六走开，他习惯性地去捏小英脸蛋，小英躲了下，刘先生却突然一把抱住小英说:“你不能谈爱，你是师傅带出来的，你是师傅的。”

小英有点想哭了，但她使劲不让自己哭出来说:“师傅，你比我大28岁啊，我把你当父亲的。”

刘先生揉了揉小英的头发说:“傻丫头，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懂得疼人，还有你看，周围有很多你这么大的女孩给别人做小，不就是图个踏实吗？你想想，你跟小六在一起，怎么养活自己啊，和师傅在一起，这个戏班就是你的，小六是你的奴隶，你是小六的师娘。”

小英不做声了，李先生就在抱着小英的情况，用手又捏了捏小英的脸蛋，小英扭捏一下，但还是没有做声，李先生就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上到师傅房里来，师傅叫你提高声调的绝技。”小英还是扭扭捏捏。

第二天晚上，刘先生把小六叫到河边，说:“小六，我知道你喜欢小英，但说实在的，现在这种情况，你是养不活小英的。昨晚，小英成了你师娘，你要孝敬师娘。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表现好，我会找人给你说一房媳妇的。”

小六不知道说什么，师傅说得对，他跟师傅混，除了吃饭，根本没有工资，离开师傅他也不知道干什么，跟着师傅，有饭吃，不久，师傅真的会给他说上媳妇的，只是媳妇肯定没有小英漂亮。“唉，我的小英”他叹了口气。不过，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师傅的手里多了根短铁棍，然后铁棍落在了他头上，再然后，他被拖到河里，然后被水冲走。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大家没有发现小六。师傅说:“小六找到家人了，去和他们见面了，他说过两个月回来，如果家里条件允许，我倒希望他在家好好孝顺父母，然后娶上一房媳妇，好好过日子。”

大家不做声了，刘先生看了一眼小英，见她在不紧不慢地扒拉着饭粒，然后松了口气。

小英估计小六不在了，但这不是很稀奇的事。戏班以前也死过人，稀里糊涂的，但没有人追究。这个世道很乱，能活着就是奢侈。但小六是他第一个爱的男人，那天，差点就要亲嘴了，他怕小六来找她，她想要小六落土为安。于是，她找了离此地十公里的赶尸人。她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赶尸人，赶尸人也没多说什么，随便问了下大概位置，就让她回去等消息。

晚上有点暗，但有半个月亮，路还是模模糊糊能看清楚。赶尸人沿着河往下走，在一转弯处，摆上杀了的鸡、煮熟的鱼，还有一个半生半熟的猪头，然后点上三根香，他对天做三个揖、又对地做了三个揖，然后取出桃木剑，一声"起"，小六就缓缓从河里冒出来，然后跳到赶尸人身前。赶尸人在他头上贴了张黄符，然后带他回赶尸山庄。

路上有点风，在分叉路口处，小六的黄符突然飘落，他转身往响水镇跳去，找到戏班，敲开刘先生的房门，然后用双手捏住刘先生的脖子。刘先生想说话，但说不出。一直到小英从床上爬起来，叫了声:“小六。”小六转过头，看看小英，又看看刘先生，手才慢慢松开。

“小六有怨气，发泄了才能安心入土。”赶尸人对小英解释说。然后摇着铜铃，大声喊道:“生人让道、小心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