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荩草游侠
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中,在西夏皇宫里,有一段虚竹和宫女的对话。
那宫女问道:“先生平生在什么地方最是快乐?”
虚竹轻叹一声,说道:“在一个黑暗的冰窖之中。”
金庸武侠迷想起这一段可能会贱贱的一笑,他们很清楚虚竹在黑暗的冰窖之中发生过什么,那件事就好像发生在他们身上似的。
天山童姥和师妹李秋水互撕,丑和尚成了牺牲品。但在西夏皇宫的虚竹想起来不觉得有罪过,反倒挺回味。
虚竹在此之前误打误撞解开了珍珑棋局,在山谷中得到了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的七十年的功力,还顺利地接管了掌门人的位子。
地位、功夫都有了,可他回答的快乐之地不是山谷,而是在那个黑暗的冰窖中。
如果有人问捕鱼为业的武陵人:“你最难忘的地方在哪里?
他可能会突然失色,声泪俱下地向你倾诉:“假如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打死也不会说我误入过桃花源。”
提到桃花源,都会知道捕鱼为业的武陵人,没有他就没有桃花源。
前半生打渔,讨个生计,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出意外,就这样安静地做一辈子渔夫也挺好。然而陶渊明和金庸一样,为图一时的笔快,非要打破人家的宁静。
打渔时刮来一股邪风,吹的小船儿荡漾,迷失了方向,穿过一片桃花林,如此芬芳。
一不小心误入桃花源后,享受了世外之人的超级待遇,美得不知道自己还只是个渔夫。
他出来后,急于把这个隐藏了几个世纪的秘密公之于众,于是引发了寻找桃花源热。
先是引领着太守寻找,原话是“未果”,被太守训斥一番,并告诫他不要再造谣生事、扰乱治安。
嗅到腥味的猫,都想尝一尝美人鱼的味道。有的人是厌倦了纷争的生活,想找到这样美丽的地方隐居,武陵人带路,收银子;还有的想法是搞旅游,捞取利润,武陵人带路,收银子,做导游比打渔赚的多,只是桃花源像是一个骗局,有些人悻悻而归,有些人成了壮士。
武陵人当时被骂成黑导游,或许被太守抓捕归案,判了个终身监禁,但是到了现在他却成了中国最有名的渔夫。
和武陵人同时代的还有一个人,名叫王质。
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随手舀了半瓢水饮下,将斧子插在勒紧的腰间向村外走去。
石室山中云雾缭绕,静谧幽邃。这都是寻常的景象,不足为怪,王质一边砍柴一边寻觅可食用的野菜山果,如果能抓一只山鸡野兔就更好了。
往日静谧的山中忽然传来了孩童嬉闹的声音。
他跳过溪流,绕过巨石,发现在一苍茂的松树下有几个孩童围坐下棋,时而叫好,时而安静。很是好奇,便放下斧子前去围观。
看了不多时,但见那棋盘间风起云涌,江水澎湃,又仿佛听到刀枪剑戟、战马嘶鸣的声音,王质看得入神,早已忘记了时间。一童子对他说道:
“饿了吧!把这个吃下!”
王质方才醒过神来,接过枣子状的食物放入嘴中,顿时神清气爽,腹不觉饥。
童子提醒他该回家了,王质转身弯下腰去取斧子,见斧柄朽烂,斧头锈迹斑斑,他大为惊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回头看童子时,发现人去棋空。
王质纳闷地回到村中,发现村貌大变,村中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他见墙边坐着一位老者,上前问道:
“现在是何年?”
“唐朝,我们都是大唐的子民。”
“大唐?现在不是晋朝吗?”
“晋朝,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王质吃惊不已,刚才只是斧头锈烂,现在朝代变迁,自己一眨眼有几百岁的寿龄了。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忽然想到那个武陵人所传言的桃花源奇遇,不被人相信,还被太守以造谣生事、扰乱治安逮捕入狱,现在想起来,还真冤枉他了!
刘禹锡被贬巴楚之地二十三年,回京的路上遇见老友白居易,两人寒暄不尽,突然想到王质,便说道:
“斗转星移,几百年的时间从一个棋盘间转瞬消逝了,更何况我短短二十多年的光阴呢?要珍惜的来不及珍惜,正要完成的又完成不了,让人感叹呢!于是他提笔写下“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的诗句。
王质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烂柯人,那座山名叫烂柯山。
虽然都是书中的故事,但我相信,现实中一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使你一生难忘,是在旅途中,或者是工作中,总之那个地方是真正使你改变的地方。
荩草游侠
荩草者,绿竹也,源自诗经
游侠者,轻生重义,豪爽交游
相逢意气为君饮
纵死犹闻侠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