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无意间在海边捡到一块石头
突兀，丑陋，平凡无奇
我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
就像守护一个天大的秘密
每一个晚上
我都偷偷拿出来观赏
在被窝里，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
有一次
被母亲发现了
她第一次打了我，眼睛里喷射的怒火像恶魔般颤抖又惶恐
我的石头在母亲碰触的瞬间不翼而飞了
过后的好多年
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那时母亲会发那么大火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石头会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了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像我不曾如此想念过一样
心凉了
好多年后的那片海
在一个清晨突然变成了一座山
山顶白雪皑皑，山涧溪水潺潺，山底布谷幽幽
很多人说这山是一座神
他们敬拜，朝圣，战战兢兢
除了母亲，除了我
母亲的怒火在山出现那天就没有在熄灭过
我的心在每一次凝望山的时候，就化为一片温热的河
一天夜里
我梦到了一个女人
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像是一场逃离
火车要开了，她上了车，不曾回头
我看到了我的石头，那块消失的石头
在她的裙摆上
如镶嵌的一朵花，一副画
我拼命地追逐
开往何方的列车
请给我一个方向，好吗
梦醒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了我的床上
温暖，滚烫
看一眼镜子里自己那花白的头发
原来老去，不过一场梦的时间
母亲也不见了
就像梦里的那列火车，那个女人
就像许多年前的那块石头，那个小孩的我，那片蓝色的海
出发吧，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阻挡我走向那座神山
趁着余生岁月无多的现在
仅有的行李是母亲小时候的照片，那个古老的手电筒
没了，没了
甚至连记忆都不愿带上
我不是一个朝圣者
不愿俯伏敬拜
我不是一个转山者
不愿虔诚祈求
我带着沧桑和荆棘
只为一个答案，一个不解之迷
我是一个破坏者
我要凿穿它的心脏，要么毁灭，要么不死
我变成了一个恶魔
眼里的怒火如同以前的母亲
谁靠近我，谁阻止我
我就焚烧
天火
终于只剩下了山和我
从此神山被除名
流传至今的只有一个传说
山里住着一个恶魔
每一个午夜梦回时
我都能看到那个上了火车留下一个背影给我的女人
我就疯狂地破坏
草木，森林，溪水，布谷
都没了，山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每天风起
黄沙滚滚，日月黯然
沙落的瞬间化成冰
二十五载春秋已过
山完全凝为冰雪
我的怒火，在洁白的世界里也变成了红日
被我藏在一个又一个溶洞里，温暖我的残破
燃烧山的冰魄
又做梦了
那列火车在我的第025号溶洞里，停下来了
我看到那女人走了出来，瑟瑟发抖
她抱着我的怒火取暖的样子
就像我小时候抱着石头
我看到
火光游走在她的脸上
一副美丽无瑕的面容，像极了那片大海
火光亲吻了她的锁骨
我看到了一只布谷鸟的图案
那个图案我在母亲的身上看到过一次
火光弥漫到她的裙摆上
那块石头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孩
她正躲在被窝里，一块丑陋的石头放在她的心脏上
女人捧着我的怒火上了车
我多想再下一个溶洞在看到她
好发现的秘密再更多一些
可是
我却忘了
我把第026号溶洞凿在了悬崖边上
好结束我的怒火，彻底毁灭
我拼命的追逐
渴望火车停下来
我的怒火越来越弱，我的身体越来越冷
多一步蹉跎
错过了026的悬崖，却来到了山顶
这是我打算建1314号溶洞的地方
那列火车
那个女人
母亲
我
那块石头
那片海
怎么都在这里
还有那团怒火
怎么变成了漫山的玫瑰
眼泪熄灭了我眼睛里最后的光
我与她们告别
寒冷冰封了我最后残存的魂魄
据说很久很久以后
这座山被地质勘探者发现了25个隧道
每个隧道里面都开满了玫瑰
红得像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