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的年底初中毕业后去了深圳。在那里托婶婶的关系跟她进了同一家服装厂。
在工厂里,我学的是后道,从最简单的钉扣子开始!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第一次知道钉扣子居然可以用机器钉!裤脚也可以用机器挑边!一切都是机械化……
在那里后道主管是个跟我爸爸差不多大的阿姨。他们看我小都叫我小不点或者丫头。我不喜欢他们叫我丫头,在我的印象里丫头就是那种电视里面大户人家的佣人……都是后来有一次食堂阿姨的儿子又一次叫我丫头,我生气了!阿姨给我解释:说她们浙江叫你丫头是喜欢你觉得你可爱的意思……估计跟我们四川叫幺妹差不多的意思吧!从那以后我就释然了……直到多年以后听不到别人叫我丫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了!偶尔听长辈叫一声丫头!居然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人是一直成长的,永远回不到过去!
在厂里阿姨特别喜欢我!每次她去车间收货,我都会跟着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点完数,我几乎就已经把衣服全部抱回后道了!她们都惊呼我个子那么小,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她们不知道的是,我妈妈从我8岁开始生病,渐渐地丧失了劳动力,到后来上厕所都得我背……爸爸长年不在家,所以很多活都得我做!十二岁开始学挑水,两只手搭在扁担上,别人看见的也许是可笑的样子!看不见的是生活的艰辛!
这样的生活也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反正多做点无所谓,力气是用不完的!没想到这样的心态赢得了大家的喜欢。爸爸每次来看我,阿姨和门卫大伯,还有老板娘都会夸我!这其实真的很尴尬。
衣服都是外贸,货期都是很急的!所以加班是家常便饭。车间每天晚上最少十点半,我们后道就更晚了。几乎每天十二点,两点,五点早上八点正常上班!
有时候五点下班,回去不想烧热水,洗个冷水澡往床上一躺反而睡不着了……总是在迷迷糊糊中又跟着上班。
我学东西还是比较快的,不管学什么都喜欢试很多种方式,看看哪一种是最快最好的!最难学的就是挑裤脚边!那个机器控制不了,把握不好方向,不是跑空就是斜了……弄不好就哭!阿姨劝我:小不点你年轻学这个好学,我想学但是看不见穿针!那个机器的针特别细,也确实不好穿针!老板娘劝我,小丫头,你慢慢学不要急,这个学会了,工资高!以后去别的地方也挣钱!你先拿十条挑挑不好拆了重新弄就是,弄坏了不要你赔,不扣你工资……老板娘的话真管用!反正又不怕弄坏赔钱,居然还可以挣更多的钱!这下学起来就放开手脚了……
到后来学会以后,我去过很多厂帮忙挑边,很少有人挑的比我快!我是不但快还很少有返工的!在后来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就四五百,我给人家厂里帮忙挑边一下午我就可以挣到一百多点。累是累,但是真的很开心,我本来就是个好强的个性,看到比人家快比人家好那种感觉相当好!
在最初的那个厂做了一段时间后,厂里经常发不出工资,本来一个月就只有两三百,只能勉强生活!后来一个新开的厂,在那一片反响不错!包吃包住还有每个月的福利,有卷纸、有洗衣粉、牙膏包括女生用的卫生巾都发!
我去那里应聘成功了!后来的两年多一直在那个厂里。虽然工作同样的繁重,同样的加班加点,加班的时候发的夜宵有时候是罐装八宝粥有时候是方便面,我开始吃一点,后来吃不了就拿去小店换面巾纸卫生棉。我的这些不够用虽然算的便宜,但是总是不用掏钱买!工厂的饭菜是很差的,不是豆腐就是豆芽,青菜,冬瓜。办公室的有加菜带点肉沫!但是那是我们只能看看的,有很多同事会去快餐店买上一份菜!我从来没去过,在青菜里我吃到过虫,我可以偷偷夹出去继续吃,在豆芽里我吃到过头发同样办法!因为我不想饿肚子!最难受的一次是在菜里吃到烟头,当时那种烟头的呛辣,呛的我直接吐了……还是张姐可怜我,后来她每次要回家煮饭吃,就把她的那份给我!
虽然苦可是工资大部分时候都能在月底拿到!而且有了那些福利以后我又省下一笔开支!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有钱寄回家了。
每次发工资的时候,我总是跑第一个,拿了钱就跑!一般发工资在下午5.20!会计张姐发现以后有次问我:丫头你每次拿工资跑那么快干嘛?我跟她说:我去邮局,邮局五点半下班,我得在下班之前把钱寄给我妈妈!张姐哦了一下!后来就是每次要发工资她就提前告诉我,先把我的准备好!
后来张姐知道我每个月的工资都把整数寄回去自己只是留一点零头以后。她就经常会送我一些她穿过的鞋子和衣服,还有她老公的衣服让我寄回老家去……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经常给我旧衣服,我反正是别人给我就穿!所以很少买衣服!买也是买最便宜的……直到现在我都很少买衣服,还是经常穿别人送的。化妆品是从来不买的,这么多年习惯了什么都不用。
在去深圳的整整三年后第一次回四川,因为厂里满一年可以拿车费补贴,每个月扣除的六十生活费返还40,所以这一下子我居然拿到3000多!给家里寄了一千,没敢全部寄回去,怕一下寄这么多回去,惹来的是流言蜚语!又想着要回家了,得给家人买礼物!
后来给奶奶买了一套老年装一百多,爷爷和爸爸的是一套西装和一件夹克衫,都是在一百三左右,我是个讲究公平的人,给妈妈买了一只手表188,分别给弟弟妹妹都买了衣服,外婆个子不高还有点胖,不好买衣服,就想着回老家再给她买,可以叫她试过再买!
因为一个老乡给我找了零时活,我最拿手的挑边!所以我也不想错过这个挣钱的机会!想着东西太多不方便,就把自己的衣服全部寄回去了,把买的东西留在身边,想着回家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一个惊喜!
在后来的那几天我真的又挣到了一千多!买了些水果送老乡,感谢他给我找到活!我后来买了张火车票回到了离开三年的家!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拿出来,二婶听到说我回来了也来看我!看着我把东西分完,就问我你的衣服呢?,我说我的前面寄回来了啊?
后来就听她嘟囔了一句,还想着你有好看的衣服想来要两件呢!那些衣服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地摊货……给我当场就楞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妈妈说我: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两件呢?
快嘴的二婶又神补了一句!人家工资总共就那么点!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你以为外面的钱好挣?
就这样一句话说的妈妈哭了,奶奶也哭了,爷爷眼睛红红的……我真的觉得这没什么!我本来还沉浸在回家的喜悦,和家人收到礼物的惊喜气氛里,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最后还成了我的不是!有人说我是在显摆对爷爷奶奶好,说什么竹子靠不了要靠笋子……唉!这就是人性!
后来还人家说我的钱不干净!这让我很心痛……最让我心痛的是,我看表妹那边的工资太低,把她接到我的身边,吃饭有点好吃的让给她,给她买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的衣服……最后得到的姑父的一封信,信里面的几句话让我这么多年都难以释怀!他说如果那个好心人收到这封信帮他找我们,还叫我不要带着妹妹去乱搞……!这些话一直像一把钢刀一样扎在我的心口!现在每每想起来,心口都隐隐作痛!我们一直在工厂的宿舍从未离开……我有的能给表妹的我都给了,我不是一个看重金钱的人!虽然我穷,但是我从不贪……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不在乎,可是我承受不了亲人带来的伤害!
我就是我,我永远是那个用金钱买不了我的心的人,用刀子砍不死灵魂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信念!我依然坚持我那颗纯净的心!我可以放弃一切,却不能放弃我做人的原则……别人可以看不起我,可以嫌弃我穷!但是我自己觉得我永远有一颗纯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