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风无恨
01
小时候，我一直怕我妈。
我妈傲气，在家里她说一不二，出了门她也从不低头。
在我爸面前，她百战百胜，敢和她吵架，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得拎出来念叨念叨。
每次我一撒谎，她更是分分钟识破，抡起扫帚，一个字，打！
“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
每每到我哇哇直哭、连连求饶方才作罢。
在我的印象里，她就像电视剧里的如来佛，任我有十八般武艺，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生不出儿子，就给我取名带个“男”字，立志向那些嘲笑她的亲戚们狠狠反击。
她没读过多少书，但每次给我买书的时候，都不要钱似的大摞大摞把书往家里搬，浑然不见平时一分钱掰开两半花的勤俭作风。
她说，我是她手心里的宝，谁也欺负不得。
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被一个女孩嫁祸偷钱，委屈、无措，我像傻了一般哭着跑回了家。
我妈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个女孩和被偷钱的女孩家长都叫了出来。
我站在我妈身后，听她对着一群人用坚定无比的语气说：“我们家孩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然后当场就把我们三个孩子一天的支出、带了多少钱、应该剩多少钱算出来，对比我们包里的钱一下子就把那个女孩揪了出来。
那一刻，我妈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光芒四射照亮银河系的那种。
02
我妈半辈子都跟我奶奶他们怄气。
从年轻的时候不帮忙带孩子，到后来我奶奶偏心大爷他们家，心里一直都过不去那个坎儿，也就有了执念。
我高三那年的春节，老家没人招待，我爸就骑着个车回了老家。
我妈嫌我爸没跟她商量，再加上各种糟心事儿的积攒，一气之下，病了。
大过年的外面鞭炮震天，我家却寂静异常。
我妈躺在床上，眼角不停地流泪，神色恍惚地念叨着陈年旧事，拉着我的手反复说着，“男男，你在啊！”“男男，你一定要争气！”
我从未见过我妈这么柔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慌了，拿起手机就喊我爸回来。
第二天我妈清醒了，懦懦地向我道歉：“男男，昨天吓到你了吧。”
我知道，她是担心昨天的失态影响到我的学习，可明明最应该被关心的人是她才对！
那一刻，我鼻尖泛酸，费了好大劲儿才控制住没哭出来。
03
我妈过了五十岁，性情也越加温和，直到我上大学都没见她发过几回脾气。
到我考到了深圳，她更是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一边嘴里叨咕着“跑那么远干嘛”，一边带着我到商场里横扫八方。
我报到那天，她一个从未到过南方的女人，更是足足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陪我到学校。
从食堂到周围的超市、商场，一个不落地带我走了个遍，生怕我吃不好穿不好，恨不得当场就写份攻略让我记下来。
“要注意和舍友搞好关系，别像在家里一样那么随意”，“衣服要勤洗，天凉的时候就用洗衣机”，“多吃点好的，没钱了就给家里说……”
她总以为我还是个孩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
到她临走的时候，我们在地铁口告别。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挂着满脸的泪花牵着我的手，好半晌哽咽地说了句：“男男，我走了啊。”
然后，真的走了。
我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人海中，恍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那么久、那么远，心，瞬间空落落的。
最近，家里有位老人去世了，去年还在饭桌上见到的面孔，说不见就不见了。原来，死亡离我们这么近。
我妈老了，可我才刚刚长大。
日子一天一天过，时间一天一天少，学习、工作、谈婚论嫁……留给我和我妈的时间从来都没那么多。
但我还是想说，妈，你且慢慢走，这回，换我来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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