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川军老兵的自传(下)

【文章原创首发,首发平台:简书,作者:龙泉剑客,文责自负】

                  第九章:开拔广州

缅甸战事接近尾声,我们新一军全军或者空运,或者坐车,或者徒步返回国内,归张发奎指挥,奉命向粤西前进,准备攻打广州半岛之日军。

我们新38师的工兵营由腊戍、八莫赶到密支那机场,登上了飞机。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部队下一步的计划,这只“大铁鸟”腾空而起时,大家无不议论纷纷。有人说我们要追击日军的残部,更多的人猜测是要回到中国去。

飞机在天空翱翔了几个小时后,我们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看来我们是回国了。

我们很不理解,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到泰国去,把跑掉的日军统统干掉,以绝后患?不过大伙儿转念一想,我们回到国内一样可以打日军,把这些个倭寇消灭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过好日子了。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简阳平武乡下和母亲在一起了。我一想到我的母亲,泪水就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在天空中看见一个旱海,延绵起伏,有三四百里宽,极为壮阔。

我在想啊,还是回来好。哪里的景色都没有我们中国的美丽,哪里的月亮都没有我们中国的圆润。

飞机徐徐降落在中国云南的陆良飞机场,熄灭引擎后,隆隆声嘎然而止,这只“大铁鸟”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们在雾气腾腾中下了飞机后,坐汽车到沾益县的松林,中途路过曲靖。

从前曲靖就是一个只有几间破砖瓦房子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座美丽的城市。我记得1942年的时候,这里还是个空旷的地方,现在处处是高楼大厦。

这里的马路也变了样,不是以前坑坑洼洼的土路了,而是又宽大又平整的公路。汽车跑在上面一点也不颠簸。我回想以前从四川到这里时就没有这般景象。

汽车爬过这段路海拔最高的赫军县最高的山峰时,我们一天内历经了四样的气候,一段路覆盖着皑皑白雪,一段路出大太阳,随即一段路下着雨,再然后又是大晴天。半山有个折觉县,下山后从宣威到威宁,前后就是两天的路程。

1945年,我们部队驻扎在松林时,天似乎被捅破了,时常是一整天都在下雨,雨季漫漫没有尽头,一直延续了整整三个月,我们天天泡在雨里,整个人似乎都生了霉。

云南老百姓的风俗习惯都封建落后,统一裹的小脚,女人的脚比油炸糕还小,跑是一定不行的,即便是走起路来也是慢吞吞的,就像鸭子一般东拐西拐的,姿态很不好看。

后来,部队接到命令,我们随即拔寨起营,发兵向贵州前进。

我们路过盘山,到盘石安龙县等地,砂子岭(册享)都是山路,盘山奔海路尤其是咔姆,最难行路。

人在山上行,河在山下湾,公路曲折左右旋转,走了二个月多,才到达八度。

广西的旧州是一块平原地,天气炎热异常,白天根本没法走路,人都快给热化了,每天行军七八十里,都是晚上行动,一来凉快点,二来便于隐蔽。

我背了一个沉沉的大背包,肩扛一挺轻机枪,时间久了肩膀上磨出水泡,我咬着牙,不讲一句抱怨的话。

我们陆续经过田西、白色、田东、田州、果德、义塘、荣塘、乌武、思龙、宾阳、覃塘,沿途无事发生,最后于8月中旬抵达贵县。

我们所到之处,老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十分热情。我们有时半夜迷了路,去敲老乡的门问路,他们不仅不怕我们,还主动帮忙。我们再次感慨,还是祖国好,于是部队的士气高涨。

就在我们驻扎贵县时,传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人们奔走相告:“我们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整个贵县的老百姓都在兴高采烈地放鞭炮。县城里到处是人群的欢呼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小孩子们的欢闹声,比过年时还喜气洋洋。

“我听到抗战胜利的消息,先是愣了一下,喜从天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实在是太高兴,太激动了。那种喜悦的感觉,语言简直无法形容啊!”

我们这些当兵的更是高兴,纷纷跑到街上欢呼雀跃,然后买鞭炮,但是鞭炮都给老百姓买完了,一个鞭炮也买不到。于是,我们就清出一片地方,对天放枪、放炮,以示庆祝。

1945年8月底,我军再次从贵县出发,奉蒋介石的命令开赴广州,听说是去接受日军的投降,接管广州城。

我们坐火船经桂平、梧州,沿西江往广州去。

火船是一种烧柴的船只,后面拖着平底拖船,拖船上可坐一两百人。

我们工兵营和通讯营、炮兵营、汽车连,以及112团的一个步兵营一起,从梧州出发。

我们沿途经封平、都城、德庆、九官、六都、悦城、禄步、西南等小县城,连年战争后,处处残垣断壁,蓬蒿满地,凄凉一片,让人想起杜甫的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诗句。

这些地方不仅仅只是破败,街市上往来的行人也是极少,且多为衣衫破烂的老人和孩子,青壮年几不可见。

沿江两岸的土匪多如牛毛,他们躲在暗处,不时朝我们船上放冷枪。

我们快到广州时,前方矗立一座巨大的铁桥,气势雄伟,横跨在宽阔的珠江江面上,叫做海珠桥。

海珠桥建于1933年,桥长180米,宽18.3米,中间的吊梁是用机关和电力来开启的,假若载着大炮的轮船通过,就是电力把桥分成两段,电动拉锁把中段的桥身分别拉起来,开放桥的上空,就像开水闸一样,轮船就能顺利通过了。

这座铁桥之所以有如此神奇之处,我听说建造这座桥时,可是花掉了政府一百余万两的白银。

这一座桥,用不算长的12年的时光,与滚滚江水作伴,看遍了广州城的兴衰成败,悲欢离合。

我们乘坐第二批船过了海珠桥,于9月10日晚抵达广州,从沙滩码头上岸,准备接受日军投降。

              第十章:广州受降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冬天已到尽头,真是好消息,

温暖的春风,就要吹醒了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老百姓无不喜极而泣,嘴里哼唱着《恭喜歌》,歌唱久违的和平重现在这座城市。

我们列队进入广州城时,沿途站满了老百姓,他们热烈欢呼,比过年还热闹,比过年还高兴,比过年还激动。

早在9月7日,李鸿师长已经率领新38师部分官兵抵达广州,10日下午,新38师开始接防,很快稳住局势。

就在9月10日,日军的大量汽车集中在中山纪念堂、沙河和黄花岗,交由38师接收。

这时的日军没有了往日的骄横跋扈,他们无不垂头丧气,表现得极为顺从。

到了9月底,我们38师还接收了日军仓库,有上万支的步枪,三五百支轻机枪,一两百支重机枪,以及上百门的迫击炮、步兵炮、火箭炮、高射炮等。

我们工兵营进入广州城后,按照师部的命令,驻扎在广州城北边的越秀山、白云山一带。

我们在驻防区内随时待命,防止几万日军可能发生的哗变,一刻也不敢放松。

广州城各防区的治安,由师直属营和步兵团抽出的巡查人员负责,对图财的盗匪,劫财的抢匪一律逮捕,打架斗殴这些民间的纠纷以和解为主,更轻微的纠纷,部队直接不干预。

抗战这些年,广州城的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十室九空,人员减少百万,建筑被日军破坏严重,沿街各间商铺的窗户十之七八已经毁破,四处残砖碎瓦,街道上随处可见裹着血肉的瓦砾,整个城市百废待兴,没有一点生气。

我们接防广州城后,城里到处可见悬挂的国旗,街头巷尾挂着国旗,汽车上插着国旗,行人手里拿着国旗,即便是沙面的洋建筑也不例外。

另外,广州城的大街小巷不时有人燃放鞭炮,处处炮仗声阵阵,不少人到店里买了鞭炮来不及拿回家,就随街点燃,大放一通。

广州城自1938年10月21日被日军攻陷后,7年的漫长时光,老百姓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可过,现在胜利了,又见到了希望,老百姓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我被抓了壮丁后,进了新38师工兵营,这些年架桥、爆破、修桥、造路,同时还得和步兵一样要打仗,日子不能说不苦,但是比起广场城的老百姓这些人被日军奴役、迫害,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转眼到了9月15日清晨,一朵朵白云融入在淡蓝色的天空中,宛如女士手中的老冰棍化掉了,浸润于她蓝色的旗袍上。

没过多久,朝阳跳出地平线,终于升起来了,把云淡风轻的天空烫染成华丽的金黄色。

广州城从沉睡中醒来,欣欣然张开了眼。

此刻,孙立人军长率队来到广州白云机场,准备迎接受降主官张发奎上将极其主要幕僚的到来。

一架飞机在广州白云山上空盘旋两圈后,宛如一只远征的雄鹰,徐徐降落在白云山机场。

飞机的舱门打开后,张发奎上将、美军联络部博文、参谋长甘丽初等人依次从飞机上下来。

随即,张发奎对接机的新一军进行了阅军仪式,现场鸣礼炮多响。

此后,张发奎率领各级军官和各机关团体代表,以及我们新一军部队进入入城仪式现场。

我们老早就已经在路旁整装待发,准备参加入城仪式。车队行进后,我们列队经过中华北路口的凯旋门,进入广州,参加隆重的入城仪式。

汽车纵列、骑兵部队和我们全副美式装备的步兵,以威武雄壮的姿态,彰显我新一军的精神面貌。

当日的广州城,每隔一段路,便搭起一座彩牌楼,彩牌楼横额上一律写着“抗战胜利万岁!”“欢迎广州光复”。

沿途站着约5000余名的广州民众代表,夹道欢迎我们的到来。队伍经过时,老百姓张灯结彩,大放爆竹,掌声、欢呼声、鞭炮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每个人的面孔都是欣喜的,宛如雨后的花朵,鲜艳地放出光彩。

一群小娃娃组织的仪仗队最令人深刻,他们是那样兴高采烈,奏出的音乐是那样的激昂,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又犹如万千人在呐喊。

老百姓多年来被日军奴役、加害的悲惨生活,从此宣告了结束,和平也已然降临。

张发奎上将站在编号为0001司令官吉普车里,并对着两边欢呼的民众敬礼示意,他的身后正坐着美军联络部博文、参谋长甘丽初。

我们从中华北路、一德路、太平路、长堤、靖海路、泰康路,一直到中山纪念堂前,绕城一周,行程2小时。

翌日,也就是9月16日,中山纪念堂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一天也必定被所有人铭记。

中山纪念堂于1929年集资兴建,位于广州市越秀区东风中路,坐北朝南,北靠越秀山,南望珠江,建筑面积3700平方米,高49米,是一座八角形宫殿式建筑。

中山纪念堂早已被精心粉刷一新,入门处高悬一副气势磅礴的对联:“驱逐敌虏,重整山河。”

上午10时,张发奎上将步入会场,他作为中方受降司令官,端坐于中山纪念堂礼台的正中间,参谋长甘丽初与美方博文将军分左右落座,孙立人、陈策(广州市师长)等其他官员分坐两旁。

随后,日军司令官田中久一和参谋长富田少将,以及海南岛日军的头头肥后大佐,作为日方投降代表进入会场,双脚并拢,向受降官鞠躬,表情沮丧、阴沉,态度恭谨,立正候命。

司令官张发奎询问田中九一等人身份后,命令其坐下。

随即,作战处处长李汉中开始宣读《国字第一号命令》,“日军受令后,应即就现集中地,依我方指定之仓库,按先重武器后轻武器之顺序,自行卸下一切装备,纳入仓库,日军卸下装备后,依原部队建制,徒手进入指定之集中营,以战俘身份听候处理,田中九一及各部队长即解除指挥权,田中九一改为日俘官兵善后联络部部长……”

同时,一旁的翻译以日语宣读。日军代表垂头聆听,神情颇为沮丧。

宣读完毕后,官田中久一在投降书上签字,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悔不当初,抑或是愤怒,还是不甘。

最后,官田中久一等日方投降代表被士兵带出会场,整个受降典礼持续了40分钟。

9月24日,广州的日军被逐次解除武装,陆续进入集中营,随后被遣送回国。

                第十一章:一路北上

广州的英法租界,不准中国人走到它的地界去,这真是岂有此理。

滑天下之大稽的是,这些租界的洋人可以在中国的大街上像螃蟹似的横着走,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撞死人也不管,并且把中国的儿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当成他们的玩具使用。

这些英法租界里教堂林立 ,蛊惑迷信的中国人去信他们的洋教,企图控制中国人的思想。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苦。为什么在堂堂大中国的地盘上,中国人反倒变成了这些洋人的牛马?

1945年12月,新一军接到接收东北的命令后,于是拔寨起营,经香港的九龙北上。

我们工兵营坐的船在河里停了半天后,顺水往下游开,到达新塘。

新塘是新成立的乡镇,极个别的匪兵在抢掠老百姓的东西,就是没有纪律,东争西拿发洋财。

这些人不是为老百姓造福,反倒是来祸害老百姓的。别看日本投降了,这些匪兵加倍压迫老百姓,在乡里奸淫妇女,派粮增税更是厉害,在新岗、南岗车站还明目张胆地乱拿老百姓的东西,真是无恶不作。

1946年正月,我们到了深圳九龙车站,又在那里看见英国人不准中国人坐的火车开过桥去。如果要去九龙,就要经他们检查,再买火车票上车。你如果是不配合,就会被当敌人看待,扣押罚疑。

中国和英国签订的租借条约的租期是99年,英帝就是到期不还。

火车钻进一个山洞,一直在洞子里跑了二十分钟,到达香港的九龙车站。

这个车站有一座巨大的自鸣钟,高44米,楼顶有一根7米高的避雷针。钟楼的上部为八角形,有圆形的钟塔,白色的装饰和红砖给人强烈的冲击力。“当、当、当……”深沉的钟声响起,能够抵达五里地远的地方。

我们不约而同地侧耳细听之,这钟声似乎是母亲深情的呼唤声,让漂泊异乡的游子潸然泪下。

九龙车站附近还有个中英联合酒家,高达七层的洋楼,非常气派。

街道都是平整的柏油路。我们在大街上步行三里后,到了兵舰停泊的地方。

夕阳西下,天边被涂抹上一层殷红色。

我站在岸上,眼前是清黄两色的水相连接,极目远眺,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海洋,朝香港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排的绿灯和蓝灯,红灯、白灯等。

航道曲折盘旋,有三十海里长,从九龙车站坐船到香港去,半个钟头的路程。

天又热,吹来的海风却是一阵大一阵小的,解不了一点燥热。

天空昏暗,夜晚悄然降临。

我们再往海上一瞅,海上航行的都是海船和军舰,密密麻麻,一派繁忙的景象。

兵舰架设的高射炮长五十公分,是个大家伙。甲板上面有电影院,上面是平顶的,可以做操场,如果停放汽车,三十辆都没有问题。

我们喝水喝的是淡水,海水千万不能喝。

下半夜,军舰启航,行走了一个多钟头,就去南海。

这时什么也看不见,只见水稍微有点黄色,由台湾海峡到东海都是清水。我们在海上航行了三、四天,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带海面,只有我们一艘军舰在航行,我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军舰到了黄海,又是海浪滔天,四周海的水都浪到了军舰的顶板上,翻滚的波涛有五、六尺高,浑浊的漩涡儿盖住了船头和船尾。

我坐在这艘摇荡的军舰上,把我的头都弄晕了,胃不断地翻腾,饭都吃不下。这样糟糕的状况大概持续有两天之久。

军舰越往前走,天气越不好,非常寒冷。这样的冻冰天气,甚至于军舰上的厕所都冻上了冰条。

军舰三晃两晃的就到了岸边,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

这十五个昼夜,除了茫茫的海水,什么也看不见,真是无聊极了。

我们一到岸上,就好像被困在沙滩上许久的鱼似的,有一种忽然跃进河里的得水之乐。

我下了军舰,走上大街,忽然看到一座牌坊,上书三个朱红色的大字:“秦皇岛”。

地上铺满了白白的雪,街道、铁轨、车站都变成的白色,房子的屋顶和窗户都冻了冰条。

我在街道上走,冻得要命,浑身不停地颤抖,真是要冻死了吧!

我们穿的是美军提供的美式装备,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简直不顶事 ,身上还发抖呢!

秦皇岛的街上到处都是军队,我们互相也不交谈,都不知道他们到这里是来干啥的。

我们在秦皇岛驻扎了几天后,部队接到了进关的命令。于是,士兵登上火车,一列又一列地往锦西锦州去。

2月28日的早上,我们上了火车,沿途了无生趣,只见破旧不堪的铁路。

这时,我就在想,去到东北这个地方,蒋介石又把我的命卖给美帝来支持打内战,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我透过玻璃窗往外一瞅,只见白茫茫的大雪,足有二、三尺厚。

火车转眼到了锦州车站。站上堆满了武器,被一刻不停地运到满洲里去。

                第十二章:四平战役

1946年初,全国的局势动荡。

这年的早春时节,虽然冰河开始解冻,但是天气依旧寒气逼人,到了4月,我们新一军进驻辽宁的沈阳,围观的民众甚多。

4月1日,蒋介石命令东北保安军总司令杜聿明,“迅速率部向北推进,尽快拿下四平、长春”。

4月2日,我们新一军奉命占领昌图站,两日后即4月4日攻占昌图城。

4月7日,我们新一军出昌图,沿着中长铁路向东北进发,兵锋直指四平。

道路泥泞不堪,我们的坦克、卡车行驶困难,行军速度极为缓慢。

我们军的军长孙立人作为军事观察团的成员出访英美,指挥我们打仗的是时任东北保安副司令官的梁华盛。

我们38师作为新一军的主力,坦克开道,坐大卡车,一路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沿黄其屯、虎石台、新城子、新台子、乱石山,开火进攻。

我们38师在兴隆泉、柳条沟一带和民主联盟军有过短暂的交火,不小心进了他们的伏击圈,损失了800余人。同一天的我军50师,进攻朝阳堡时遭到了民主联盟军的猛烈还击,伤亡400余人。

紧接着,71军的87师在西平以南的大洼中了民主联盟军设下的埋伏,损兵折将,伤亡数千人之巨。

我们两个军遭受挫折后,改由郑洞国指挥,再也不敢马虎大意,开始调整部署。

新一军和71军两个军不敢分散,紧密地靠拢、部队重叠排列,相互交替着掩护前进,宛如两股细绳拧在一起,成了一根粗绳子。同时,我们还加强了火力侦察,以及空军和炮兵的火力掩护。

4月17日,我们新一军、第71军抵达四平的近郊,并形成对四平的月牙形的包围圈。

此时,四平梨花镇的梨花正盛开着,万树梨花带雨开的盛景即将在翌日的炮火中凋零。

4月18日,阴雨绵绵,道路泥泞难行,我们开始正面进攻四平。

我们新一军在大批飞机、坦克和重炮群的的掩护下,分别在四平以南的开原双庙子车站、虻牛哨等地发动全面进攻,准备攻下四平。

四平顿时炮火连天,各种炮弹、榴弹腾空而起,有的飞到半空中就炸开了,天地被包裹在尘土里,宛如黑云压城,四处硝烟弥漫,浓烟滚滚,东北民主联盟军构筑的工事大部分被夷为平地,到处弹痕累累。

我们如潮水般冲向东北民主联盟军的阵地,东北民主联盟军战士不甘示弱,向我们投掷弹筒、手榴弹,同时,轻机枪射出的子弹铺天盖地地向我们倾泻下来。我们的进攻被压制住了,然后东北民主联盟军战士从工事里跳出,朝我们扔手榴弹,又和我们拼刺刀,极为玩命。我们本想一举拿下阵地的想法破灭了,只得退下阵地。

不久,我们又开始冲锋,东北民主联盟军士兵又跳出工事,拼刺刀,扔手榴弹。

我们再次退却。

如此,你来我去,多个回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战场上稀稀拉拉的枪声宣告一天的战斗结束了。

4月19日,我们又猛攻的一天,依旧攻不进四平城去。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我们和东北民主联盟军犬牙交错地混战在一起。

到了21日,我们38师悄悄迂回到四平西北的三道林子,和东北民主联盟军争夺这个制高点。

战斗异常激烈,我们双方展开拉锯战,枪炮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山上的树木在战斗中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战斗至黄昏,双方死伤无数,谁也没讨到一点优势。这天,我们没能拿下三道林子。

三天后,我们仍旧没能拿下三道林子,这时的三道林子已成了一片焦土,没有一寸地方没被炮弹轰炸过。

成千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没有及时被掩埋,天气转暖后,这些尸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让人直犯恶心。

两军对垒,双方都杀红了眼,可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了5月14日。

5月14日,杜聿明命令部队发起对四平新一轮的总攻。

小小的四平城,就像一个吸铁石,把越来越多的部队吸了进来。5月15日拂晓,我们新一军的老搭档廖耀湘部直扑四平东北方的咽喉塔子山,塔子山距四平城10余公里。

我们新一军依旧猛攻三道林子,不把三道林子拿下,如鲠在喉。

天空中,飞机猛烈扫射、轰炸。

地面上,炮弹呼啸飞向山林,落在地上炸出深深的弹坑。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坦克开始冲锋。

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火焰,如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的信子,嘶嘶作响,所到之处,寸草难活。

成千上万的子弹在空中嗖嗖嗖地窜来窜去,如绵绵的细雨罩下。

东北民主联盟军个个不怕死,子弹打光了,就冲出来拼刺刀,用枪托对打,哪怕中弹后,也要拉个垫背的,扑向我们,拉响手榴弹。

这样猛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5月18日下午,塔子山被廖耀湘部攻下,四平城被打开一道豁口。

5月19日下午13时,我们新一军和71军进入四平城,等待我们的却是一座空城,除了被炸烂的民房和战战兢兢的老百姓,东北民主联盟军一个士兵也没有了,早已不知所踪。

我们经过了一个月零五天才打下四平,坦克、飞机、大炮,轻重自动武器一起上,用残酷的战斗打人民。

随后,我们再向东北进攻。

“中国人打中国人,这是何苦啊!”我们看到这么多的尸体,无不泪流满面。

此战后,八路军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只要不打新一军,不怕中央百万兵。”

即便是这样的威名,也不敌亲信告状。这一仗,孙立人军长抗命,没有执行第50师撤退的命令,杜聿明一怒之下,告到了蒋介石那里。

4月11日,军长孙立人被蒋介石解除职务,被迫离开新一军,潘裕昆接任新一军军长一职。

孙立人军长就是“天下第一军”的军魂,将军的离去,为日后新一军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国共双方部队在米沙子、哈拉哈、布海、双庙子、土城子、德惠、太平莊、拉拉林、兴隆店、龙安、章家站、万宝山、小合隆、大岭都发生了激战,我军不断地损兵折将,丢盔卸甲。

这是国民党夹不住尾巴的失败,急急往长春躲避,不管走到哪里都在喊打国民党。

老百姓反对国民党,我军又到伙房村、黑嘴子、长春等地周围做工事防御 ,死守乌龟壳。四面八方都很紧张,孤守城市也不行。

东北农村都是共产党的根据地。老百姓不仅拥护共产党的胜利,而且在各个方面积极支援打仗。共产党的部队得到人民的拥护,物资丰足,打下广大平原地方。国民政府只剩下长春、四平、沈阳、锦州等寥寥数城。

国民党的地盘越来越小,天天都在闹危机,共产党的军队天天都在不断地壮大。

“反对蒋匪军,消灭蒋介石,解放全东北”的口号此起彼伏,只有实行土地改革,人民才有幸福。

1948年,新元年降临,东北民主联盟军改番号为东北人民解放军。

1月1日,陈诚命令三路大军自新民、沈阳、铁岭一字排开,全面出击,中路设新一军、第71军,从沈阳推进。

                  第十四章:我的解放

沈阳乃是东北第一大城市,城墙高大坚固,城外有多条河流可以作为天然屏障,无疑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固堡垒。

1948年春天,我从长春坐飞机到沈阳,飞机在天上飞了足有两个多钟头。

沈阳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白雪,温度低至零下15度,我的老天爷啊,冰已经冻断了河流的水。

1948年,国民党真是快要完蛋了,利用手中的武器“杀民养兵”,老百姓看不到一点希望。

在蒋管区的地方,高粱、稻子颗粒无收,市面上的粮食比金子还珍贵(一个烧饼能换1、2个金戒指)。老百姓们一个个的骨瘦如柴,饿得嗷嗷叫,又被那些急红了眼的权贵白吃饭,他们抢粮,甚至杀害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但是我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愤怒,那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国民党占据的地方越缩越小,只能苦守城市,做垂死的困兽犹斗。

我平时就在沈阳附近打转转,不敢走远。

10月,壮阔的东北大地犹如打翻了调色板,处处色彩斑斓,但是此刻的沈阳只有令人丧气的灰色。

大街小巷少有行人,无一处不透着冷清。

街巷里的树木脱掉了绿衣,掉光了叶子,树干上光秃秃的枝条无声地直指青天。

沈阳的部队在十月发兵至新民、新立村、方家屯、八王寺、黑山、绕阳河、彰民,和围城的东北人民解放军战斗,兵败后又灰溜溜地逃回沈阳。

到了冬天,人民逐渐掌权,东北人民解放军又组织力量来打攻坚战,用围点打援的战术消灭我们在长春、四平、沈阳、锦州这四个大城市的守军。

国民党有飞机、大炮的掩护,在那种战斗条件下,也是打不赢,往回跑。沿途,士兵丢背包,又丢枪炮,小汽车和大卡车,总共丢了三千多辆。炮兵团的大炮全部丢完。

很快,号称固若金汤的四平完蛋,长春的郑洞国向共产党投诚,锦州又被解放军打下来了。

解放军迈开胜利的脚步,积极进攻,挥师消灭我们在沈阳的残余力量。

10月29日,我们还没有战败时,街道上就出现了“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救星”的标语。

11月1日,东北全境解放,人民的生活更有了保障。我就是在那时那地被共产党解放的。

解放军进城后,一律穿着黄军装,迈着统一的步伐,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不威风。反观我们这些国民党士兵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马路上,就像没吃东西的绵羊,一个个的有气无力的。

共产党在沈阳解放了我,从青嘴子到沙河铺,一路上都在改造我的思想。

我们投诚后,共产党给我们的伤病员治疗,伤好后不愿意留在部队的,就发放路费自行回家。

我们这些被抓了壮丁被迫当兵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太震惊了,可这就是眼睛看到的事实啊!无从辩驳。

共产党解释说,国民党的兵也是穷苦出身,被迫打仗的,共产党就是给穷苦人做主的,不想干的就发路费回家,愿意干的就留下来参加解放军。

我想回家,回去孝敬老娘。但是我又转念一想,如果就这样拍屁股走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深明大义的共产党吗?我在这样矛盾的想法中不能自拔,最后下了决心,先留下了看看情况再说去还是留。

我留下来的这些天,参加了诉苦大会,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在诉苦大会上,我们投诚的很多士兵纷纷走上台去,讲自己的过往,无不是饱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尝尽了人世间的疾苦。

讲述的士兵边讲边哭,我们盘腿坐在台下的士兵也是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不少嚎啕大哭的士兵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试问,我们谁不痛恨保长和地主恶霸啊?

每天的诉苦大会下来,我的衣袖被自己的泪水不知道打湿了多少遍。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苦的人,参加了诉苦大会后才知道,天下的穷苦人太多了,比自己更苦的人多了去了。

我深刻认识到:国民党反动派这些家伙不是为人民着想的,也不是人民的朋友,而是人民的祸根。

我大概在接受了三个礼拜的政治教育后,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只有继续拿起枪杆子,彻底打垮蒋介石,才能保住自己的家,像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被解放了,不仅仅是穿上解放军的军装,更重要的是我的心灵被解放了。

我要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哪怕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拿起枪,准备好了去和国民党反动派战斗到底。

                  第十五章:解放塘沽

1948年11月24、25日,上级号召我们完成1800里的长途行军,“打天津、困北京、卡塘沽”,消灭平津的国民党反动派,时刻保持着轰轰烈烈杀敌人的勇气。

我们急需圆满完成作战任务,于是双手握紧枪支,保证考验过关。

11月29日清早,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从东北出发,开始了往南行军的日子。

部队途经苏家村、浑河、张土村、玗光屯、铁道西、新大桥、马山甲子、老边宿营、黑山、北镇、九道岭、锦州、锦西兴城、锦中、前街、山海关,到了秦皇岛。随后,部队又前往昌黎、安山、石门、选蓝。然后,我们乘坐火车到开平、唐山、浭阳、茅台、台儿庄、新河,准备打响塘沽战役。

我们每天都在急行军,最终顺利走完了1800多里的路程。

我们在行军的过程中,每一个同志都在积极响应上级提出的号召——解放平津过新年。

我们从前是为反动派资本家打仗,现在拿了自己的枪杆子来杀敌人,为自己老家报仇,努力在战斗中出力,打垮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

地面上的白雪的光芒,宛如耀眼的灯光,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

最后一夜,我们疾行了一百五十里路,到了塘沽第一道防线。

塘沽位于渤海湾边,咆哮的寒风推波助澜,海水泛起阵阵雪白色的浪花。

凌冽的寒风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我们每一个人的咽喉,出气不得,我们不由自主地裹紧身上厚重的棉大衣。

1948年12月14日,塘沽外围歼灭战打响了。

塘沽外围到处都是盐池子、成片的水库,人若是不小心掉进去了,湿透的裤子冻在身上,腿都转不过弯,只能直着走。

国民党守军还在这些地方埋下成千上万的地雷,没走几步就会遇上地雷,都是工兵背着探雷器探路,我们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一旦走错一步,脚下的地雷就爆炸了。

经过激战,我们先后占领了塘沽北面的青坨子、宁车沽、金钟河大桥、北塘车站、北塘镇、新河车站、新河镇、海滩站、黑猪河、大红房子、四号桥、胡家园、五十间房、中心桥、陈圈村、新城、南开村等地,形成了对于塘沽的南面、北面和西面的包围。

塘沽的国民党守军不甘心失败,仍旧做困兽之斗,利用炮兵火力和舰炮火力的支援,以盐滩为防御前沿,对我军发起反攻。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我们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于是上级领导果断要求我们对塘沽围而不打,先去攻打天津。

我们围住塘沽后,每天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轮流站岗三、四个钟头,时刻提防敌人的偷袭。

每天早晨,两、三个国民党士兵来投诚,他们都说解放军的宽大政策是不杀俘虏的。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于1月16日打响解放塘沽的第二阶段战役。

我49军147师在海河以北,我46军136师、159师在海河以南对塘沽的国民党守军发起猛烈攻击,战斗异常激烈。

当时塘沽的海滩站的标志性建筑是红楼,红楼四周碉堡林立,敌人一个师的兵力驻扎于此,易守难攻。敌人利用有利的地形和坚固的工事垂死挣扎,我军伤亡很大。

那天上午,我们密切地观察敌人的行动,到了下午,连长召集十六个勇士开会。连长要求在凌晨两、三点钟摸去阵地上方敌人的碉堡那里,每人拿着武器坚决把敌人的碉堡打下来,其中有我一个参加,那时我拿的武器是掷弹筒。

深更半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阵地陷入死寂。

我们十六个英雄在黑夜的掩护下,匍匐前进,宛如一只只动作利索的壁虎,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摸去敌人的碉堡。

我们刚接近敌人的碉堡,狡猾的敌人就发现了我们,马上朝我们开了两枪。我们极为冷静,并没有还敌人一枪。大家说,看不见敌人不打,打不到敌人不打。

我们继续沉住气,悄悄往上爬,爬到离敌人二十多米远的地方,爆破组就拉开了拉火索,嗖嗖地急响,随即轰隆一声。敌人极为嚣张,把一颗照明弹打上天,天空顿时亮得像白天一样。

我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慢慢地从胸口摸出一发炮弹,保险销一抽,左手扶住炮身,右手拿着炮弹,就往里装,随即开火。

炮弹嗖的一声就落在敌人碉堡上炸开了花,打得敌人的轻机枪还击无力。

同时,掩护我们的机枪组打得敌人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狼狈地往回跑。

我们追着敌人的尾巴狠狠地打,战斗在最激烈的时候,我们小炮的炮管越打越红。所以,士兵打仗时刺刀上见红,才是英雄好汉。

仗打得异常的激烈,我们的斗志越打越高。大家嘴里都在不断地念叨,打下平津过新年。

我军攻打天津的战斗异常激烈,消灭了傅作义部队,整个天空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塘沽的敌人听说天津被解放,一个个的心惊胆战,就想逃跑。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打塘沽,大家就在那晚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我们准备在黎明前打下塘沽,同志就像擦亮了的枪膛,一鼓作气打下塘沽,活捉敌人。

我的炮手还是不松劲,死死地跟在敌人身后,一个劲地打敌人,打得他们东奔西逃,狼狈逃窜。

我们经过数小时的激战,解放了塘沽城。就在第二天的上午11点多,全歼新港大塘的敌人。

                  第十六章:不辱使命

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解放了塘沽和天津,傅作义盘踞在北京的15万反动军队更是恐慌,向解放军发出和平解放的请求,不得不向人民低头。

傅作义在北京宣布投降,和平解决了华北战役,我们部队就不用打仗了,在塘沽开心地过着新年。

此时的解放军人强马壮,打起仗来势如破竹,敌人时刻都是心惊胆战,吓破了胆,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颅。

东北整个得到解放,部队随即迎来整训。于是,我们都在新港的诉苦大会上倒苦水。

我们在阶级教育中,彻底解放了思想,认清了敌人可憎的真面目。

大家卷起袖子,纷纷控诉敌人对我们穷人的罪行。我们要在阶级教育中树立革命的思想,就是要向敌人革命。我们只有打倒蒋介石,中国人民才能享天下之太平。

感谢上级党给了我好的教育!我不仅思想觉悟提高了,还参加了军事学习,为解放江南的做好了准备。

我们阶级觉悟提高了,时刻准备着杀敌人报仇恨。

不久,上级党委发出号召,命令我们出发,过江作战。大家早就在心中做好了行军时吃苦的准备。

我的内心巴不得早点出发,解放江南的两万万受苦人民,及早跳出火坑。

在那时,我在思想上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今后的行军中要克服一切困难,不折不扣地执行毛主席的指示,解放中南人民。只要符合革命利益,解放全中国,我就不怕遇到的千辛万苦。

1949年4月18日,就在胜利的塘沽城还是锣鼓鞭炮响连天的时候,准备进军的号召传了下来。我的心里非常喜悦,这是我们打仗的机会到了。

我马上收拾行李,擦亮枪膛,武器备齐,带上干粮。

我把决心写在本子上:“实现决心在革命,消灭敌人蒋匪帮,保证完成任务,加油南下。”

我们走在大路上,站在马路两边的老百姓无不喜洋洋,一路欢送解放军,男女老少齐喊口号。

解放全中国,老百姓血肉连心,支持解放军。我们打到哪里,老百姓的粮草就送到哪里。积极送公粮,越走越热烈欢迎我们。

我当时的心里受到了鼓舞,赶紧自己的行军任务轻又快,背包炮弹挂在身不觉得太累。我有党的苦心培养和人民的热情教育,行军时不怕风吹和日晒,走过千山万水也要到江南。

为了完成打仗的任务,消灭敌人,得到了来自各方面老百姓的支援,这大大地高涨了我的战斗情绪。

从塘沽到九口,我们受到了老百姓的热烈欢送。

我们不怕困难,走过了敌人没去过的地方,在路途中经过许多城镇、乡市。

我们经新河小站、小王庄、马家口、交河、阜城、辛县,随即是草龙、故城、周家口、临清、官陶、阳谷、寿张、黄河、平原。

然后,我们从曲州经过,到商邱、农家集后,过河南省,随后是辛高、拓城、陈州、周口市、商水、两路口、正阳、信阳、新店。

我们进入湖北省,过大别山、武胜、应山、东安、应城、河坡、九口、杨家集、十里铺、当阳、荆州,最后到达沙市。

这些地区的老百姓非常的热情,不管天气怎样的炎热,还是走过曲折难行的羊肠小道来欢迎我们。

他们热烈地邀请我们晚上住他们的房子。这些老百姓衣裳破烂,被雨淋湿了,虽然显得极为狼狈,但是更显真诚。

我走路走累了,就爬到大水坑边喝里面的水,又是露天宿营,一不小心受了寒气,所以就在那时得了病。

我四、五天只喝水,吃不进一点东西,虽然休养了几天,但是仍旧不见好转。

部队准备渡过长江去,开始集结。我经过思想斗争,决定带病坚持过江。

午饭后,太阳正在西斜。

我打起精神,顶着西斜的太阳,来到渡江地点。江岸上站满了准备渡江的队伍,江边停泊着成百上千的帆船。

大风缓缓地吹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帆船向南去。

我是第三批渡江的,艄公们越划越靠南,到了对岸,休息了一会儿。

上级说,我们到公安还有三十多里。

随即,我们经兴厂、灃县、津市,过洞庭湖、常黄土铺、桃花店、马家塘。

然后,我们又过长塘、仙湲、大桥、安化、肖家桥。

随后,我们经过黄狗坡、游集桥、鸡叫崖、孙家桥、田心新,走过盘山湾,来到五湖、海子坪。

我们途径桃花坪南狱庙、九公桥、白仓市,又到新牙、东安、黄沙河、全县、兴安、大榕江、多州。

我们又到町田、甘棠、四门前、百里村、两江苏、罗锦、界庙,以及六塘四。

我们组织地方部队进行剿匪,镇压反革命。

转眼到了1950年,我们从良丰出发,过公仙村、大塘、柳州、大明堰阳田、苗陡,到了四塘。

我坐的木排行至急水滩时,漩涡儿把前面的木排打烂了。排头急了回头,我坐的木排也就被他的木排拦住。这时,急流卷回头,汹涌的波浪向我席卷过来,忽然就出了乱子,不知道打断了木排的第几节的木头。

我看见势头不好,忙回头,伸手去抓我的好宝贝——视为第一生命的枪,恐怕失在水里。

我刚抓住枪,出口气的功夫,哗啦的一声巨响,竹竿突然断了,劈头盖脸地向我的腿打来。

我的腹部立刻就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身上顿时血迹斑斑。我一头栽倒在木排上,但还是没有叫一声痛。

老百姓问你怎样了。我说:“没有什么事。”

我咬紧牙关,一边抢救柴火,一边指挥老百姓赶紧把木排绑好后,又开船了!

然后我对老百姓说:“实际的教训就是我们以后积累的经验,今天出了乱子,我们要加倍小心,避免再出乱子。船在急水滩更需要注意的,这样才可以安全到桂林去。”

我回到部队,走进营门口时,同志们异口同声地说:“你太辛苦啦!”

我笑嘻嘻地说:“为人民服务,不算啥!”

他们问:“你怎么把腿都弄破了?”

我说:“流水急,打断了木排,切断的部分打在腿上,挂掉了皮,流了很多的血呀!”

大家说,“好危险啦!”

我笑笑说:“不少什么了不起的事。”

随后,我一瘸一拐地回到班里。

班里的同志也是说,“你太辛苦啦!”

我说:“为人民服务不算辛苦。而且,这也不是我最危险的事情嘛!

1951年上半年,部队统一学文化。我被分配在四班学习,我那时在电话排六班工作。

我心里非常高兴能够学文化,而且是关于政治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两门学科的学习。

我们不仅要提高武装力量的意识,还要把文化学好。部队刚组织我们学习了三四个月就不学了,等待上级下一步的指示。

随后,我们每天就在外面修线,积极准备随后部队的移防。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7月28日。

部队分家后,我们离开广西,到覃塘、四塘、苏桥、大滩、柳州,在黎塘下火车。

我们下了火车后,步行九十多里,进黄练到覃塘,后来又移动到橦线。

我们在乡村驻扎了不久,部队一直是不走 。

然后,我们又出发到边防地点,从青桐到露墟车站,是南宁的一个大站。

我们摸黑到了扶南帮,然后是大塘、长沙,到了阳庄后,上级又号召我们学文化,开始学习三反。

1952年部队驻在长沙,正月间开展反贪污、浪费、官僚主义教育。上级要求我们订额完成 ,这是非常正式的文化学习。

部队又在4月28日正编,调人员,扩大边防力量,我就是在那天调出来的,被安排在103部队12中队工作。

我们从扶南火车站出发,到明宁、新宁车站下车。

车站距离镇关四十多里,我们步行一百里到龙州,驻守在珠江河边,等待上级的任务分配。

那天,上级说我们执行的边防任务还需要行军三十六华里才到呢!我们随即出发,经硕龙、湖周、靖西、巨城,三天后才到达目的地。

山路狭窄,道路极其难行。人若是走三步,身体有两步都在晃荡。

部队又要分配各连的任务,到达新岗位去,脱离靖西到金龙乡,担负起边防的任务。

我们路过越南人民的地境,大山里的小道很多,尤其是骇人的蚂蝗实在太多。

我们虽然脚踩在尖石、石块上,痛得实在难受,还是吓得不断地往后退。

虽然路途艰难,我们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这艰苦的行军任务,到达了金龙乡。

清光绪年间,广西都督兼边防督办苏元春有言,“硕者大也,广西边境南边有金龙把位,北边有硕龙镇守,边境必固若金汤矣!”

我们到了金龙以后,上级的指示非常明确和严格,要求每个学员必须在1952年超额完成学文化的任务。

我们一面担负着繁重的学习任务,一面牢牢地握紧手中的枪支,时刻保卫着边防的安全。

我安心工作的同时,认识到了学文化的重要性。

我们目前认真学文化,就是为了以后美好的新生活,为了祖国建设的需要。

眼前的文化学习正处在战争状态下,担子很重。

我就暗暗下了决心,在学习中必须树立正确的学习观念,建立正规化、现代化的国防军,就需要把学习到的新知识,应用到现代的战争中。

我认识到了学文化是祖国建设的需要,也是为了保卫亚洲和平,以及全世界人民的和平,更是为了制止美帝国主义的新战争。

我们的文化越好,越能够巩固新中国的政权。我们越是提高文化水平,就越能给全世界热爱和平的人民带来希望。面对这个伟大的文化任务,我们一定坚决完成,不打一分折扣。

我们学文化时,风轻轻地吹在我们身上,越听上级讲,我们越带劲。

我们每个指战员在1952年当中,都要把文化学好,谁要是不学习,说是强迫他学习,就是违反毛主席的号召。

我听了这个报告,内心深受鼓舞。

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首长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贯彻到日常的行动中去。

我们要在文化战线上打胜仗,要像钉子似地守好祖国的南大门。

我们要时刻警惕敌人的行动,不允许美帝来侵略。美帝胆敢侵犯我们国家,就要了他的老命,让他见阎王去。

我回忆着这十来年做的事情,就是觉得自己对人民的贡献实在是太少了。

这十年里,我只干了四年的解放军士兵,更是缺少为人民为服务的精神,老是为了个人利益去想。

我自己离开家,在外面东游西荡,一晃就是十多年。我就想着自己年纪大了,想回家去。我也向上级打过报告,但是没有得到上级的立刻批准。

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回家的机会。

龙泉剑客

二O二四年八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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