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赶在腊月的尾巴上,我生了一场大病。

要说是什么了不起的病魔,其实真没有,只是一场病毒感冒。因为来得太猛,加上心理上的惧怕,我几度以为当时的我过不了年。

人活着嘛,怎么能妄想没病没灾地走完一生呢!以前也生病,一年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回吧,都是一些小感冒,吃点药或者不吃药自己就好了。这都不能算病,因为知道这是人生必经,也知道自己挺得过去。

可一生病就担心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却只有最近两次才有,这次又更甚,我甚至坐在铺子前的台阶上默默地为自己想好了最后一条朋友圈的内容。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病,叫自认为自己有病。也怪自己,起初有高烧不退的症状,我没有及时去正规医院,而是去诊所拿药打针,后来在家烧了两天之后,退了,然而就是整天的天旋地转,就是小时候贫血经历过的那种头晕。

就在我日夜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的时候,朋友圈的一篇文章彻底让我害了病。什么“上午排查甲流,下午去世……”我点开文章一对比症状,就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也得了甲流,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肺炎,说不定还衍生出了其他的并发症,心肌炎、脑膜炎……再想想我知道的周围那几个过世的女子,都是二十六七的年纪,都是由肺部感染引起的器官功能衰竭,都来得快……妈妈呀,我不想死啊。

于是我开始给江山打电话,本是年底,江山公司事多,但架不住我事更多,我用死亡恐吓他,再加上一串哭哭啼啼的眼泪,听得江山烦死了。他也知道他无力医好我的病,说不定一片抚慰还会招来我一阵“不关心我死活”之类的蛮不讲理的怨骂,他也就决定抛开手上事,飞奔家里来。

可时光怎么那么慢,我本就头晕,坐哪都难受。我索性坐在铺子前的台阶上,有人来买东西,轻松的我还起来拿一下,麻烦的我就招招手,表示没有。人家看我这憔悴样也能猜出个八九,于是很快走开,不再多看我一眼。

我开始像诗人一样回顾我的一生。平凡的一生。曾像蚂蚁那样快乐过,也像大象那样孤独过。作为女人,恋爱、结婚、生子,仿佛人生已经圆满了。只是作为女儿、妻子、母亲,愧疚又像星星那样多。

我还聪明地想到,如果我真的死了,五天以后,依然有人为我流泪;五年之后,依然有人替我惋惜;五十年后,便鲜少有人记得我;五百年后,“你是谁啊?”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谢幕,都是这样的,忽地想起也不知是谁说的那一句“活一万年,不长,活一天,不短,在浩瀚宇宙中,都是一瞬。”

我竟又如初次见到这句话时一般,豁然开朗了。

可江山为什么还不回来啊?要说倒霉,也就江山最倒霉,偏偏摊上我!真为他担心,只有我能给他最好的快乐,他那么笨,以后得找一个比我差成什么样儿的?

我还担心,担心偏偏。不担心他不成才,只担心他孤独,担心忘记自己的妈妈。

哼,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该死的小男朋友,终于慢慢释怀了,最后几次想到他心里都挺温柔的,可此时又不甘心了,也好,比他先死,让他为我痛苦,哪怕一秒也好。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约定好要带瓜子和啤酒到彼此的坟前叙旧,哎,那个狗东西,早忘了吧。

最后,我终于没有忘记张国荣和梅艳芳,发现他们的时间不长,对他们的迷恋却像野草一般疯长。他们是风华绝代,他们是我最后的偶像。他们曾像星星一般璀璨,他们……是真正的明星。

“当你见到天上星星,可有想起我?”

“想你想起当日往事,你又会如何?”

“当你见到光明星星,请你想,想起我。”

“当你见到星河灿烂,求你在心中记住我。”

这是《明星》中的其中四句,我想,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不管有没有星星。哎,我也要来找你们了,多了一个地下歌迷,你们是更伤心,还是更难过?

头晕得更厉害了。江山啊,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因为焦急的等待,脸上又布满了心碎的忧郁。啊,世间我爱的一切,别了。

突然好想有人在我死后为我放首歌啊,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歌呢?我喜欢好多啊,喜欢……哦,我的手机会留给他们,手机里有网易云,我真笨。

要不,我还是发条朋友圈吧,就说“当你见到天上星星,可有想起我?”

等确诊了再说吧,也不急这个把小时,就算天要亡我,可怜见,发条朋友圈的力气还是会留给我的,也好,算病死,比车祸啊,地震啊什么的强,至少让我最后能够思考。

苍天大地,我等的人可算回来了。

江山一把拉下卷帘门,带我去医院,事实上我的担心并非多余,平时门可罗雀的的急诊此时堆满了戴口罩的人,我们花了六个多小时排队、化验、拍片,最后确诊不是甲流,肺部也没有问题,但确实是一个病毒感冒,不过无药可医,全靠自己。

我长舒一口气。

出医院大门,江山让我戴好帽子拉好衣链,我斜睨他一眼,撇着嘴说:“不用,这点小感冒,明天就能好。”



新的一年,我默默地把那些二不着五的想法抹去了,变成运动,锻炼,强身健体。

昨日在芬芳姐那里看到一句话——

死亡是我们无法摆脱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
归根结蒂
太阳还是温暖着我们的身骨

那么,愿人生从容。祝大家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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