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岳母一手拖着大皮箱,一手提着土特产拎着包进站的萧索背影,我的内心有点酸楚,我一面和车站的工作人员争辩,一面向她招手,告诉她相关的搭车常识,东安东的工作人员太负责,因为春运,因为领导严格要求,不肯放任何一个人进去送客。
于是我那可敬的老岳母,不得不一个人拖着硕大的皮箱,一手拎着近二十斤的土特产,还有手头的包,我很郁闷,埋怨车站工作人员不近人情,她走近来隔了一道安检线宽慰我说,已经去了几次南京了,我会找到车厢的,你放心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无语,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自己再苦再累,也从不吭声,只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与妻相识以来,每年的逢年过节或家人生日,我们年轻人都在那里打牌玩耍,聊天吹牛,只剩下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厨房里默默地劳作,她是一个极其传统的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家里的所有事她都包了,有时我们开玩笑说,就怪她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了,以至于我岳父连煮个饭都不会,我岳母不在家,就经常吃辣椒,都是她惯坏的。每次儿女回家之后,她很高兴,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摆出来,待儿女们返城后,留下的满地狼藉自己慢慢地收拾。
听妻说年轻时她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从四岁开始就跟着外婆嫁到现在这个外公家里,原来的外公是部队的,不知什么原因与外婆分开了,外婆嫁给后来这个当老师的,可惜不久就被打成右派分子,于是年幼的她就靠外婆种的甜高梁卖给别人或者用稚嫩的肩膀去挑煤挣点钱给外公送饭吃,到了十六岁时就被嫁到安山,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后来我的岳父听说了,就托人说媒来到清江桥巴陵冲,岳父做点木工活,她跟别人做点裁缝活,两人一起努力修了点外面是红砖里面是土砖的瓦房,尽管简陋却也能遮风挡雨,含辛茹苦的抚养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大成人,尽管文化不高,却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几个子女都大专毕业,在偏僻的山村也算是难得。
后来因为生活所迫,岳父也慢慢学会做点木材生意,又在马路边修了第二座屋,开个小商店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当然主要靠过年做点生意,平时就包开支,我女儿都帮她卖过东西,后来还开了碾米厂,口罩都不带给人碾米,真是只见米灰不见人影。
再后来自己学会裁缝,学会开店,甚至为了多赚一两块钱,进货时手拎几把铁锄头,从城南走到城北,就为了省几块人力车钱,可是对于儿女,对于孙子孙女,她又无比慷慨,我女儿每次返校,都要给她一些钱,她内心牵挂的全是她的亲人,她的老母亲、丈夫、儿女、晚辈在内,唯独忘了自己。
这样一个非常勤奋的人,居然在2010年5月突然脑梗死,我从深圳赶回来,走到床前,她连我都不认识了,只说这个人是我村里的,我认识,听的我内心无比酸楚。幸好妻和弟妹当机立断,立即租车把她送到长沙湘雅附二医院,经过医生的精心护理,再加上她顽强的意志,最终恢复得非常好,除了表达上有点小问题,记性差了不少此外,其他的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她患过重病。
略微好些的她,又再一次承担起家人的重任,她的三个孙儿需要她,她的丈夫需要她,她的女儿需要的,她的外孙外孙女需要她,她分身无术。
就说今年春节吧,她的儿子儿媳带着三个孙子回家团聚,她内心无比高兴,当然也无比劳累,我不知道这个春节她是怎么度过的,我只知道,她的背影越来越佝偻,她的白发越来越多,她的笑容越来越少,初二那天,一大家子子侄郎婿,两大桌人,起码二三十个,虽然妻和一个婶娘在打下手,但她从早上6点就起床开始准备,等到我们所有人吃了饭,等到喝酒的我们菜热了又热,几个小时后我们放下碗打牌去了,她还没吃饭。
按照原来的计划,三个孙子大一点,她在家里能够多呆一段时间,两个老人也好说说心里话,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是儿子一个电话打来,两口子马上又到外面出差,请的阿姨因为突发情况暂时不能到位,于是刚歇一两天的她,不得不又奔赴南京,昨晚上妻下去,帮她整理了整个春节的东西,然后把该带过去的衣物和土特产打好包,然后今天早晨我陪她将不好带的东西打包快递过去,可剩下一个大皮箱,因为有些换洗衣服在内就没打包,早知道拿出来一起打包邮寄就好了。
岳母如此坚韧,她的亲家母,我的母亲也是如此,我也是醉了!
我的母亲兄弟姐妹九个排行最小,从小没做过什么重事,20岁嫁给我爸,从此开始勤俭持家的生涯,生下我后,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妹妹,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可惜居然不知什么情况夭折了,我的妈妈含泪抱住女儿哭泣,亲手给她穿上她最喜欢的衣服将她埋在后山上。从此想要一个女儿成为她的心结,以至于我的小弟出生前她都以为是女儿,生下小弟后因为坐月子没有休息好,居然得了风湿关节炎,这一病就几十年,到现在她的手指脚趾都是像生姜一样变形的,可是家里的事她没有停下半点。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我读高中那年她拼命地喂猪,每天不停地往猪栏里跑过不停,也搭帮那些年运气好,猪价高我才得以完成我的高中和大学生涯,有时她也笑称我是猪潲盆端出来的大学生。
最苦的是有一年两个弟弟去打工去了,我们一家是五亩多田的双季稻,别人都干完了双抢,我们家还遥遥无期,我的妈妈,尽管脚趾已变形,但还是和我还有父亲一起干农活,我不知道她是怎样从泥泞不堪的水田中抽出自己的双腿不停地移动,从割稻到递禾,从扯秧到插秧,整整好了搞了二十来天,搞得炎炎烈日下我居然能够在田埂上安然熟睡,父亲也疲惫不堪,可母亲还要回到家里搞饭吃,还要不停地收拾已经收回来的稻谷,真的是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
随着我们三兄弟的成长,母亲的白发越来越多,母亲的背越来越佝偻,但还是要给我们兄弟三人带小孩,我的大弟小弟四个小孩都是她一手带大,我女儿也送到她那里断奶,那些年真是苦了她。
到后来大弟小弟的事业有所发展,条件好转时,我的母亲什么地方都不想,只想在家好好呆着,可惜事与愿违,首先是穿了一双烂拖鞋,结果走路一滑,造成右脚踝关节骨折,经过医院处理,打石膏贴膏药花了大半年才恢复好,医院里的骨科医生看她的全部变形的四肢,笑称她为特种兵,让我听了分外心酸。
也许是第一次骨折时花了点钱,也许是第一次骨折时看我花了点时间,于是在她过了六十岁生日后,又因为去山上捡柴不小心胸椎压缩性骨折时,她选择了不啃声独自忍受,哪怕再痛也装着若无其事,为了让我们不担心,她还和平时一样做事,结果半年后我看她还说腰痛,就强行要她到邵阳正大骨科医院检查,一检查医生说已是陈旧性骨折,只能采用保守治疗,后来经过商量安了个支架,可惜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基本于事无补。医生说如果早来根本没多大的事,不来也可以只要卧床静养一两个月也就痊愈了,我听了心如刀绞,只恨自己为什么听她的不早来医院检查。
到如今我那可怜的老母亲的腰越来越驼,我的心也越来越痛,可毫无办法,只希望她还能坚持生活自理,只苦了我爸去照料她。
人们常说,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可我在我的两个妈妈身上看到的却全是坚韧,比起她们,一些所谓的女强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两个坚韧的女人能够身体正常,安享晚年,这样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衷心希望我的母亲和岳母健康长寿,开心快乐,也期待普天下的母亲能够健康快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