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一段往事,一阙词,半盏流年。
往事如梦,流年似水,似乎所有的美好都不得长久,更没有永恒,反而是稍纵即逝。青春,也不例外。也恰恰是在那个电光石火的年纪,我与诗词邂逅结缘,月桥花院中,琐窗朱户下,我们许诺: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此后的日子里,我便深掩住心中的重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在青灯黄卷中体味一个人的清欢。任窗外落红飞絮、雁过蝉鸣,都不能惊扰我那颗安栖的诗心。我只管将所有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封存在那浅浅的文字里。岁月安稳,人生静好。可回首间,青春已然不复,给我留下的,却是一坛文字酿造的酒。
这坛酒,一半是香,一半是烈。咀嚼文字的人,总会在灵感迸发时,文不加点,倚马千言,一挥而就,是为香;可在思枯笔顿时,又会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上下求索,是为烈。不论怎样,这坛酒,注定是要独饮的!
曾经,我用青春做注,与文字赌博,现在看来,一切并没有徒劳;曾经,我所痛苦的,现在,一一予我以快乐;曾经,我所徘徊的,现在,一一与我以慰藉;曾经,我所思考的,现在,也一一有了答案。
身心安放之处,步步留情,灵魂栖息之所,念念成诗。看来,能使我终其一生所追寻的,原来是诗,是生活。其实,生活本来就是一首抒写不尽的诗,诗人们早已将生活镌成了诗,用诗孕育了生活。
什么是诗呢?其实很简单。可以是雨后飞花,可以是深林夕照,也可以是月夜归人。是春暮时“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缱绻,是秋深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悲凄,是“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有人在月下踟蹰,是“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有人在雨中忧思,是“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有人在夜里彷徨,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人在花前慨叹……
诗,是与卿的深情,是与君的厚意。别卿则“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惜卿则“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梦卿则“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送君则“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盼君则“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悼君则“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长风万里,为孤雁送行;蜡烛半截,替离人垂泪,可曾感动过你?
我虽没有生花妙笔,也写不出珠玑之句,凤采鸾章,可我有的,是一颗赤子般的诗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拒世俗之劣于身外,在自己的一方净土耕耘自己的诗句,掬起抔土,放在鼻间窃嗅,有暗暗的香,淡淡的甜。当我沉醉其间时,完全忘记了冬天的到来,忘记了添棉,也未见梅花已绽。
就这样,我无数次错过了春桃的妍艳,燕语的呢喃,也错过了秋暮的斜阳,和梧桐树下那人的倩影。
纵使星霜荏苒,沧海桑田,我仍深情不减,初心不负:将日子过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