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街上找个大学生问知不知道《清明上河图》,基本上无人不知。在中国,在大学门口问知不知道《洛中洛外图》,估计无人知道。
从山形出发,今天的目的地是会津若松,中途要在福岛和郡山换乘。山形到福岛的路上有个以牛肉著名的米泽市,据说这里的牛也有听音乐、按摩长大的。在这里停了下来,不是为了吃牛肉,而是因为这里的博物馆藏保存着有日本的《清明上河图》之称的《洛中洛外图》。
大雪纷飞,从公交车下来时,眼前就是战国大名上杉家族的神社。战国大名一般都很短命,难得寿终,但是上杉家族却延续了270年。积雪覆盖的地面,古树参天,神社里传来击鼓和诵经的声音,场面庄严肃穆,不禁让人心生敬仰之情。这里祭祀着有“越后之龙”、“军神”之称的上杉谦信和他的后代。
当时的幕府将军为了拉拢他,请著名的宫廷画师狩野永德做了一对屏风,可惜的是屏风做好了,将军却去世了。想要统一天下的织田信长为了讨好上杉谦信,送了很多东西,包括古玩字画,最重要的礼物就是这对屏风,藏在神社边的上杉博物馆里。
屏风是唐朝初年从中国传来的。本来只是挡风遮视线的家具,后来慢慢发展为一种象征,在不同场合,成为显示庄严、权威、品味的需要。这幅国宝《洛中洛外图》产生的背景即是如此。
《洛中洛外图》,洛是指洛阳,古代日本对中国很虔诚,依照西安和洛阳建造了都城,我们说进京,古代也说上洛。画裱在一对屏风上,每只屏风6扇,共12扇,总长7米2,高1米6,《清明上河图》,虽说长度有5米2,和这个屏风差不多,但是高度只有0.24米。相比之下,《洛中洛外图》竟然是《清明上河图》的9倍那么大,显得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给人一种压倒性的感觉。难怪会被幕府将军和织田信长作为收买人心的工具。
这幅画描绘的是京都一年四季的街景。从相国寺的七重塔上远眺,构图以叫鸭川的河为中心,两侧金色的云彩在屋顶缭绕,下面贵族、武士的宅院、寺院、街头商店和行人,春夏秋冬的风景和各种民俗活动都有细密的描写。金箔的背景,鲜艳的人物、服饰、建筑、树木,生动的人物表情,让人看了,只有赞叹。
右只第1扇:
清水寺的舞台上,参观的人眺望。
33间堂,里面祭祀着1001只手的千手观音。
在鸭川捕鱼的农民和岸上观看捕鱼的人。
右只第2扇:
因幡堂的盂兰盆节法会。这个节日起源于中国,在阴历7月15日鬼节这天,祭祀祖先。
长刀鉾,这是祇园会花车游行的重头戏。
风情舞蹈。本来是诵经时跳的,这里已经变成典礼时的仪式。
右只第3扇:
祇园会时,神轿渡过鸭川的样子。
螳螂轿子。
相扑比赛。
右只第4扇:
端午节快要到了,人们在屋下挂菖蒲。看起来很是熟悉的场景,这也是源于中国。
米店。
修理房顶的。
右只第5扇:
银阁寺,主人是幕府的将军足利义政。这幅画最初就是由他请画师做的。屋顶的凤凰也看的很清晰。
用老鹰捕白鹭的人。白鹭是吉祥的鸟,很受大名和贵族喜爱。
挑着担子的小商贩。
右只第6扇:
灵山比睿山景。
收割小麦的时节。
宫中的宴会。
整个右侧6扇折叠屏风,构图简洁,配色鲜明。画笔时而雄浑,时而细腻,浓淡相宜。各种职业的人,服饰和动作,寥寥数笔却精细传神,没有精湛的技法和深入的生活体验,绝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画着的各种场景与《清明上河图》神似,铺着金箔,简直就是一幅黄色的《清明上河图》。
左只第1扇:
鞍马寺的樱花。
捅鸟窝的小孩。
池塘逮水鸟的人。有人张着弓箭已经在瞄准。传说这个池塘里弥勒菩萨曾经现身过。
左只第2扇:
念佛的狂言。狂言是一种戏剧。佛家为了让佛经更好的让大众理解,用戏剧的方式来传播。
被雪蒙上的金阁寺,和银阁寺一样,凤凰精细欲飞。
正月新年快要到了,孩子们在玩拨河,跳绳,板球。
左只第3扇:
室町幕府时期(差不多明朝时期)的细川家的庭园。鳞次栉比的房子和绿树,呼之欲出。
用手操纵木偶演戏的人。
北野的梅花开放了,人们在神社赏梅。
左只第4扇:
千名僧人出席的法华经大法会。
火焚。阳历11月,烧起松树的柴火,向神灵祈祷。
足利将军的宅邸,比细川家更加气派。
左只第5扇:
岚山红叶,渡月桥。
在澡堂子里做工的女人。
箍桶工匠。
左只第6扇:
超度祭典,为了让没有寿终的人得到安息举行的灵魂超度活动。
西芳寺。金地云泥红叶绿树,藏青的池塘,豪华又不夸张。
稻子熟了,农民们在忙着收割。
看完这张让人屏息的名作,是件享受。画中出现1000多名人物,但丝毫没有杂乱之感,反而每个人物都很生动传神。金箔的底,配上各种鲜艳的色彩的建筑、植物、池塘,以及生动的故事,豪华炫烂而不落俗大套,高雅又有生活化。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名叫狩野永德的画家,只是这个画派中相对优秀的一位而已。自第一代狩野正信确立这种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皇家画风以来,画派延续400余年。画家不再是分散各地游山玩水的隐者,而是成为了一种有严格纪律的组织,一个团体。艺术家从此不需要创新,不需要自己的个性,只要延续这种风格就行。而且无论哪家将军上台,倒台,或是无论哪家贵族兴起,衰亡,这个画派始终都有订单,生意兴隆。在绘画史上,艺术史上,没有哪个国家还有这样的事。
出了博物馆,着急赶火车。车站有米泽牛的便当,很是好吃,像那幅金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