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即皇帝位于阿房,改元更始。冲有自得之志,赏罚任情。
——司马光《资治通鉴》
说起慕容家,最英雄的人物,决计不是慕容冲,若论能力、功业,可以排在他前面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要说传奇色彩,就非这个慕容冲莫属了。
之所以先不表筚路蓝缕的前燕开创者慕容皝,不说忠心报国的慕容恪、英雄盖世的慕容垂,单因为慕容冲短暂一生与历史上评价极高的一代雄主苻坚的爱恨情仇,就足以吸引到观众满满的关注和眼泪。
下面,就让我们一起回到五胡十六国的乱世,旁观这一出悲剧。这是慕容冲的悲剧,也是苻坚的悲剧。
1.翩翩美少年 惶惶阶下囚
公元367年春,邺城,旱。
太原王府,一颗将星摇摇欲坠。
内室的病榻上,一名中年男子面容憔悴,眼眶深陷,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
“四皇叔,你感觉怎么样?”一名衣着华丽、器宇不凡的青年关切地询问。
“多谢陛下的关心,臣的身子骨恐怕……”话未完,“四皇叔”一阵咳嗽。
青年忙示意他不要激动:“您的一切身后事,都已经预备妥当,只是国家大事,四皇叔还有什么吩咐吗?”
说到军国大事,“四皇叔”的眼睛突然恢复了生气,强撑病体,竟自坐了起来:“陛下,臣死之后,只有吴王有能力接替臣的辅政大臣之位,保我大燕江山社稷。请陛下务必采纳臣这最后一个建议!”
吴王,又是吴王!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不置可否地说道:“四皇叔,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吧!”说罢,快步走出内室,离开了太原王府。
这位青年便是燕国的皇帝慕容炜,病重的是总摄朝政的太原王、太宰慕容恪。也许是多年的戎马生涯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四十六岁的慕容恪生命走到了尽头。此刻,他放心不下的,是整个大燕帝国,临终还举荐了他的五弟——吴王慕容垂。
从辽东龙城这个小地方,慕容恪一路打到了洛阳,帮助慕容家族入主中原,特别是先皇、他的兄长慕容俊死后,他作为首席托孤重臣,尽心尽力辅佐幼主慕容炜,整个国家的实力达到了顶峰。现在,到了和这一切告别的时候。
当夜,燕国最亮的那颗将星陨落了。
慕容炜的内心是复杂的,一方面,为失去这么能干又忠心的皇叔而伤心悲痛;另一方面,为自己迎来亲政的机会而暗自高兴。这一年,慕容炜十八岁,正是青年人建功立业的大好年纪。他不会容许吴王成为第二个慕容恪,继续把持朝政,让他成为可有可无的傀儡。
慕容恪身后的哀荣还未散尽,慕容炜就重新进行了权力分配。年仅九岁的亲弟弟慕容冲被封为大司马,接手了慕容恪的兵权。这个任命出人意料,原本被赋予众望的吴王慕容垂靠边站了。
慕容冲,上帝的宠儿,出生于帝王之家,从小受封中山王,还生就了一副好皮囊。史载,慕容冲“有龙阳之姿”,也就是说,是一个让男人看了都冲动的俊秀美男子。正是因为这惊天的美貌,让慕容冲从慕容家一干优秀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慕容炜重点培养的明日之星。
大司马,就相当于后世的兵部尚书,是武官中的最高官阶,虽然说,慕容家有早熟的基因,不乏十四五岁就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但是一个九岁的娃娃,能够多大程度上掌握兵权,这实在是很有疑问的。各位可以想想,自己九岁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慕容炜在四叔的羽翼下过惯了安逸的太平日子,亲政没多久就厌倦了数不清的奏折、批不完的奏章、听不完的汇报,事无巨细,都要他来定夺。原来,人前风光的四皇叔,过的是这种日子,他是被活活累死的呀!还不如自己当一个甩手掌柜,多享受生活来得痛快!
于是,大权就落到了硕果仅存的托孤重臣、太傅慕容评的手里。这位慕容评辈分比较高,是皇帝的叔公,活得应该也比较长,慕容恪等其他几位托孤大臣都死了,只有他还顽强地活着,真是小强啊。
如果慕容评有慕容恪的治国能力,倒也罢了,偏偏这位皇叔公,妒贤嫉能,贪财好利,上阵杀敌还勉强凑合,治国理政就是一个外行了。好好的大燕国就在他的折腾之下,逐渐衰落下去了,连燕国最有能力的吴王都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投奔邻国秦国去了。此消彼长,虎视眈眈的强邻秦国却在苻坚和王猛的带领下,励精图治,终于将扩张的鞭子挥向了燕国。
公元370年,苻坚派遣王猛东征,不到一年,苻坚、王猛君臣就消灭了曾经雄霸中原的大燕帝国,我们的主人公——小王子慕容冲的命运在亡国的那一刻彻底改变了。
在370年之前,慕容冲是尊贵的中山王、燕国的大司马,他的美貌是加分项,他将星璀璨,前途无量;370年之后,他是燕国的亡国奴,苻坚的战利品,由高贵的王子沦落为可怜的阶下囚。
370年,慕容冲十二岁,时间距离他当上大司马也不过才三年,可以说,尚未成年的慕容冲,还没有来得及为大燕国施展武功,就被命运无情地踢下了权力的舞台。
万幸,苻坚并不是一个凶残嗜杀的人,而是一位宽宏大量的乐天派君主,对于俘获的燕国王室宗亲,他不仅没有残害,反而加以宽待,包括逃跑途中被抓回来的皇帝慕容炜和导致前燕亡国的大罪人——燕国的奸臣慕容评,苻坚都一视同仁,该封官的封官,该抚慰的抚慰,并且把慕容家族一大家子全部迁徙到了自己的国都——繁华的长安。苻坚认为,只要自己对人家好,别人也就会对自己好。就是他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最后害死了自己,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苻坚正志得意满,端坐在高高的皇帝宝座上,骄傲地俯视着跪倒在他脚前的前燕皇族们,享受作为征服者的快感。燕国是秦国在北方最大的对手,现在,他彻底击败了这个拦路虎,顺利入主中原,接下来,横扫北方、一统天下亦是指日可待。要知道,那一年,苻坚也不过三十三岁,刚刚过了而立之年。
如果说,每一个女生都有一个公主梦,那么作为男人,征服公主就是一种原欲,更何况是英雄如苻坚。如果遇到的是石虎、苻生这样有名的暴君,燕国的公主们必然是难逃蹂躏的命运。而苻坚虽然是氐族人,但自幼接受汉文化的熏陶,骨子里已经没有了胡人的野蛮,他是一个比汉人还汉人的文明人。
苻坚没有野蛮征服公主的想法,但有人要借机献殷勤,于是,慕容冲的姐姐、十四岁的清河公主被送到了苻坚的面前。十四岁,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才刚刚开启,就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不得不说,慕容家族的优秀基因是极其强大的,男人长得俊,女人亦是。清河公主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美艳不可方物,一被送进后宫,立马就俘获了苻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