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中,尴尬的事情,如无影无踪的幽灵似的,随时随地降临在你我他的身上。我们一味地替别人的感受着想,为自己的哪点不值钱的面子过不去,到头来,只会让本可以避免的尴尬无限扩大化。
烈日下的公交站,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车,大个子是从另一辆公交车下来的,双手各提着一个结实的尼龙袋,匆忙地站在秦江身后。秦江看了大个子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大个子把东西很随意地放在地上,看了秦江一眼说:“你也回呀!”秦江心想看来人家认得自己,随即笑着应答:“嗯,回呀!你这是去哪了?”“我去御东新区,到我妹妹家取了三箱子大金杏,过一段时间我就取一趟,大金杏都是别人送给我妹妹的,我的孩子们喜欢吃。”
秦江朝大个子点了点头,努力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他到底是谁。
“这大金杏又甜又绵,好吃。”大个子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你看我,光顾着说话,给你拿一些尝一尝,可好吃呢!”他弯下腰,用那双手把其中的一个箱子打开,准备取杏。
秦江急忙摆摆手,身子往后靠,嘴里说着:“不要,我不要。”大个子没有停下手来,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金黄色的大杏,强行往秦江的手里递。原本想拒绝的秦江,被大个子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不好意思,再加上,等车的那十几个人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大男人,秦江出于无奈,只好伸手接过了杏。
虽说跟大个子没有什么交情,但秦江手里拿着人家给的杏,于情于理怎么也得跟人家客气一下:“你退休了吗?”大个子显然喜欢聊天,他笑着说:“我已经退休五年了,你呢?”“我退休两年了。”秦江随口回应着。
后面又来了一个秦江过去的女同事,秦江跟她寒暄了几句,大个子很识趣地弯下腰整理他的箱子。
利用这个空当,秦江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大金杏,也许是熟透了又受到挤压的缘故,那个大金杏破了几个口子。秦江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杏扔掉,正准备选择往哪儿扔时,大个子抬起了头。不行,不能这样做!这是大个子的一片好意。怎么办?要不把杏几口吃了,秦江发现后面的那个女同事正看着他,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大男人吃杏,再是,吃完后,嘴唇上肯定留下痕迹,不好看,让人小瞧。实在不行,干脆把这个杏,大大方方的,放到小旅行包里,可是当他准备往旅行包里放时,又有点犹豫,把一个破了口的杏放到旅行包,是不是小题大做不妥当。举棋不定的秦江,看着手里拿着的那一个破了口的大金杏,感到有些尴尬。
就在秦江还在为这个杏纠结不已,公交车来了,人们陆续上车找座位坐下。秦江右肩挎着旅行包,右手紧紧地握着那个杏,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如果有人注意到秦江的表情和动作,一定会感到可笑、滑稽和尴尬。
似乎冥冥之中,一个小小的杏,将他俩紧紧地连在一起。上车后,他们坐在靠窗户的那一排座位上,大个子的座位在前面,秦江的座位紧挨着他,这样说话方便。
公交车缓缓前行,秦江用旅行包压住他拿着杏的右手,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俩很随便地聊了几句,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大个子,秦江的记忆中的某一段链条被唤醒:想起来了,大个子是他上小学时同年级的同学。因为没有在一个班呆过,秦江一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至于他知道秦江多少,秦江不清楚。
秦江依稀记得,自己的一个小学同学跟大个子是邻居,给他起了个外号——傻大个。为什么给他起了这么个不好听的外号,好像小学同学那时候专门解释过,他的个子高,比我们高出一头多;岁数比我们大三岁,迟上一年学,又退了两回班;所以给他起了个傻大个的外号,住在一起的小伙伴们都喊他傻大个。由于年长的缘故,别的秦江记不住了,唯有傻大个上嘴唇一年四季都挂着那两股鼻涕,留在记忆里。
后来参加工作,他俩又不在一个单位,偶尔也打过照面,双方一般都是点点头或笑一笑。秦江估计,或许是在市里,陌生的面孔太多,碰见一个认识的人,肯定感到格外亲切。这也是傻大个主动跟他打招呼,又给他杏的原因吧!
公交车继续前行,秦江因为想起来对方是谁,所以与傻大个拉呱起来就没有陌生感和障碍了,这话题自然是他们各自的退休生活、退休工资和退休后打工的事。聊了一会,秦江发现傻大个的眼皮往下直耷拉,便停止了聊天,他们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闭着眼睛的秦江,心里想着手里的那个杏;睁开眼睛的他,看到的还是手里拿着的那个杏。傻大个呀,傻大个!我知道你憨厚,也领你的情。大热天,我家里的那一箱子大金杏,已经送人一半了,剩下的估计放不住,吃一半,扔一半。你如果懂得我真的不要你的杏,那该多好啊!你如果当时给我三个杏,我知道你是诚心诚意的,把它们顺手放在旅行包里,也说得过去。你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个杏硬塞给我,让我吃不得,扔不得,装不得,只能在手里拿着,使我陷入尴尬的境地。本来呢,人到中年,烦心的事情够多了,今天让傻大个这无心之举摆了一道。秦江觉得这一个杏,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公交车终于到达秦江的目的地,傻大个还得坐一站地。秦江与傻大个打了个招呼,随即下了车。等公交车离开后,秦江在第一时间,把手里的那一个杏扔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扔掉那一个使他尴尬不已的杏后,秦江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轻松自在,心情舒畅。
2021年7月18日.山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