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柏林去瑞士的途中,一直预感会出事,心里惴惴不安,但又不知道什么事。猜想大约是滑雪时摔惨吧。然并卵,剧情发展完全意想不到。
瑞士首站是达沃斯,真的是临时起意。因为本来预订的是库尔的酒店,德国客户说有批货有点问题,那我说我们直接去看,就把库尔的酒店退了(库尔酒店我定了两晚,但是变态的是我是一晚一晚分开定的,1+1<2,房费更划算。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轻易退订,毕竟房费不是小数目)。结果德国客户说你们不用来了,因为来了问题也还是存在,还浪费你们紧凑的行程,我们自己解决(喜欢德国客户的原因,就是他们非常靠谱与务实,不跟你谈天花乱坠的东西,也不胡乱讹)。本来计划到库尔两天是为了游览古城库尔同时为坐冰川快线作准备。那既然一晚的房间已退,想着来一趟也机会难得,就多跑一个城市。并且持有瑞士通票,做任何交通工具都免费。基于时间、成本与知名度等多方面考量,最终选择了达沃斯。
一路各种high,结果一到就有点懵圈。耳朵痛!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看似潇洒,实则代价很大。攻略不做好,苦头有的吃。
第一次体会到高原反应,然而自己并未重视。睡了一夜,觉得身体已经无任何不适。依然没做任何功课,第二天开开心心的去帕森雪场滑雪了。
帕森雪场拥有世界最长雪道,菜鸟从十一点滑到了太阳快下山,不渴不饿,只有兴奋。但奇怪的是我的呼吸一直比同行的人快,而且脸上一直有麻感。我以为是冻到麻掉,事后才知道是高原反应。
滑出天际的感觉真好,但那七八十度的斜坡也的确累。恋恋不舍下了山,上了火车。突然觉得自己缺氧,大口大口喘气,越喘越觉得不够,继续加快喘。同行的人以为我发神经。我却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太需要呼吸了。紧接着麻感从指尖发起,像藤蔓一样缠到臂膀。大概过两秒,脚底也一寸寸开始攀爬至上。我慌乱了,害怕了,喘得更凶,我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我使足力气告诉同伴我没有开玩笑,快来帮忙捶。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捶了起来。然而唯一有觉知的上半身也并未被放过,整个身体被冰封般冻住了,死尸般僵硬,绝望和无助袭来,我努力支配身体,却发现她不属于我,除了即将死去毫无第二条路可走。
那几秒是生命中最短也最长的几秒,我想我要在达沃斯翻船了,死在自己的不做功课以及无知上。虽然死亡不分是否愚蠢是否随意,但显然我既愚蠢又随意,而且快倒下了。
脸也麻了,还好眼睛和嘴还能觉知。眼神触到列车另一排的男士。我发誓那是这辈子最哀怨的眼神,嘴里吐出三个字“pls help me”。我花了很大力气声音却很轻,所以听起来在演美剧假装很磁性。而且为毛我还浪费能量这么有礼貌加个pls,其实我也不知道。总之,是美剧场景。
他站了起来。抚了抚我的背,手很大很温暖,我立刻觉得有支援好一些了。
接着向同截火车的人要了些水,要我一点点呡下,我照做,然后像个神经失常的人一样嘴里不停碎碎念,犹如要发出些声音,抓出我还活着的证据。接着他叫我深呼吸,又拿了些糖,一颗颗喂我。靠!太帅了。
“I feel better.”可是麻感还不走。当我抬起手臂用尽力气拔掉手套时,我被自己吓哭了。那根本不是手,是一个冰箱里的鸡爪。经络暴起,形状扭曲。如果肉体变形毫无觉知,我还是我吗?帅哥叫我继续吃继续喝,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上帝把身体一寸寸又还给我了。我流着泪亲了亲双手,后怕着。
帅哥的爸爸或者叔叔或伯伯出场,没搞清楚关系。一脸慈祥,把我的双手放在他厚实的双手里搓。他穿了红色滑雪服,所以我觉得我看到了圣诞老人。又是这辈子最极品的眼神出来了,两个字“感激”。他还拿来了类似士力架的巧克力喂我吃。缓了几分钟,道了谢,我像个没事人一样扛着滑雪板走了。
这二十来分钟里,我体会到从生龙活虎到即将死亡;从即将死亡到又恢复生机。意识无法指挥身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绝望。
事后我查了高原反应与濒死体验两个词。我这种急剧的全身僵硬症状很少。而濒死体验似乎也合不上。倒让我想起以前一件事,所以要讲第二个故事。
周末与老公早起去爬山,因为本是应带娃的时间,所以得早点爬完赶回家。两个人说说笑笑,互相比较速度,上山上得太快,快到顶时。突然闷气,一想完蛋,为了赶时间没吃早饭。我赶紧告诉爬我前面的老公,我有点头晕。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我告诉他我要晕倒了。
紧接下来,是我这次去完达沃斯查完濒死经验后才发觉那次我心脏骤停,死了一次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简单晕倒。那次完全没了身体,我来到一个暖白光的世界,身体很轻,感觉可以随处漂。那里好温暖好舒服,似乎鸟语花香,似乎又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没有时间概念,像是活在永恒。我还在想这是哪里时,眼前出现了我老公的脸。
据他说,我两个手臂搭上他肩膀就软过去了。唉!演完美剧演韩剧。他说他急中生智对我嘴吹了口气把我吹醒的,并且他早上没有刷牙。根据资料描述,现在想想看完那道暖白光,我应该要开始回顾人生,从幼时到成年。可惜,被口臭的嘴巴拉回来了。
达沃斯体会肉体失控,北高峰经历濒死体验。以为我要煲一碗大彻大悟的鸡汤了吗?可能要失望了。并不觉得对世界观人生观有甚大影响。觉悟有一些,罗列一二。
1,死亡不可怕。死亡后有中阴身,而且会有置身天堂的祥和喜悦感。所以再也不用怕死了。
2,说走就走的旅行,虽很羡艳。但出发前花个几分钟对城市或景点稍做了解,还是相当必要。
3,去帮助人。因为你也曾身受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