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啦,姑娘。”奶奶起身对我说,脸上写满慈祥的笑容。“姐姐,再见!”小男孩挥着手跟我告别。
我不由得愣住了,呆呆地目送着一老一少消失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
他们可知道方才在衫林岔路口时的我,正在雨中泪流满面。
那时刚从图书馆出来,突然间四顾茫然。说不清的无力感席卷全身,霎时千般思绪齐涌心头。
那场面,恰似当年阮籍车遇穷途,玄奘西行无路。脑子里突然冒出悟空在《西游记》六十六回中的失声哭诉:“如今愧上天宫,羞临海藏,怕问菩萨之原由,愁见如来之玉像……”云云,眼泪刷的夺眶而出。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办法总是会有的……办法总是会有的……然而摆在眼前的每一条路貌似都走不通。
半年前的这个决定,如今已到了紧要关头。回顾这一路,好比是暗夜行舟,我们跌跌撞撞,迷失在这一片雾蒙蒙的大海上。与其说不知该何去何从,倒不如说无从起步。
雨中的校园很静很静,我独自一人,在岔路口来来回回彳亍着。脑海中浮现出唐僧师徒的西行之景。忍不住感叹:难,难,难……
然而决定了就不能轻易反悔,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早已暗暗下定决心。
猛然抬头,我已置身于西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天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带出校门,走到了这里。
还未来得及寻思要去哪儿,正巧迎面驶来600路公交。没有做什么选择,就是自然而然地上了车。看似没有目的,其实心里早已有答案。我知道,心会带着我去想去的地方。
车过东长安街,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扶着奶奶走了上来。见奶奶年纪大了,我连忙起身将坐位让与了她。
奶奶疼爱孙子,担心孙子扶不稳。孙子关心奶奶,怕她手脚不便。几番推让下来,最终还是孙子的执着站了上风。
目睹眼前这一幕,我会心一笑,心里像揣着一个小火炉似的,全身上下暖乎乎的。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和我小时候一样,小家伙用手指做画笔,车窗为画板,十分专注地玩着他的涂鸦。不一会儿,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就完工了。见他回过头露出得意的笑脸,我毫不吝啬地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话匣子便由此打开。
小家伙很健谈,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讲故事似的从他的学校、同学、老师讲到他的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虽然只读了一年级,可我却惊讶于他的生词量,竟已达到如此水平。公交车所到的一站,他都可以准确的念出站台名儿以及周围建筑物上的挂牌文字。谈话中还能恰到好处的使用几个成语,比如大汗淋漓,比如密密麻麻。
车到航天大道,奶孙俩下了车。接着便是文章开头那一幕的情景。
透着窗,小家伙还在使劲儿的朝我挥手,脸上那纯真烂漫的笑靥,明媚了整个阴郁的雨天。车渐行渐远,奶奶和孙子的身影也渐渐消逝在车水马龙的长安南路上。只是那抹温暖的微笑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下一站,吴家坟,上车的乘客请抓好扶手……”,熟悉的名字,久违的声音。眼睛还未看见,只是听语音提示,便感知到那份熟悉的亲切和温暖。
走进香气飘飘的墨香斋,欣喜于它细微的改变,然而八宝粥还是熟悉的味道,包子窗口的阿姨一见我便满脸愧疚地说道:“哎哟,真不凑巧,南瓜包子刚卖完,你要不急我马上来做啊。”阿姨知道南瓜包子是我的最爱,曾经为了吃上它可以等半小时。“阿姨,这一次,我想吃你最爱吃的包子。”我笑着答道。
吃完饭,漫步来到曲江流饮。于石亭静静地坐着,在夜色笼罩下欣赏这一池静谧的秋水。也许是灯光照耀的缘故,往日里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不禁引人联想——此时此刻的水下正进行着怎样的狂欢亦或是战斗。水波摇曳,映在池壁上。起起伏伏的影子,来来回回晃动着,发出静静地拍打声,虽有力倒也不响亮。莫名的对小池生出几分敬意来,看似平静的水面容纳了多少起伏和波澜。想想几天前,站在昆明湖边,风吹来泪流满面。一抹笑意从心底生发出来,如今“看水还是水”,只是它起伏的不再是一筹莫展。
回校时车被困明德门近一小时,而我却无一丝不耐。只因那一抹微笑,以及微笑背后的温暖,内心多了一份淡定和从容,一如平静的水面,能容下许多的起伏和波澜。
阮籍本是率性自然之人,歧路痛哭,不过性情的自然流露,又有何妨?西行千辛万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然而师徒四人之间的关爱和温暖,以及众仙的帮助,佛祖的临危解难,使得五人最终皆修得正果。
蓦然感慨:在生活的阡陌上行走,一直是温暖在牵引着我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