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水的味道又开始在诊室里扩散。

林夕抬起右手，机械义眼自动锁定那个坐在白色真皮椅上的中年富豪。她的数据触须从指尖延伸出去，像银色的蛛丝，轻轻缠绕住对方的太阳穴。

"记忆清除程序启动，目标锁定：昨晚23:47到今天凌晨2:13，新月酒店1027房。"

这是今天的第三位客户，也是本月第三十七次执行相同的程序。每次都是这样，富豪，酒店，和不该存在的记忆。唯一的区别是，这一位特别喜欢茉莉香水。

数据流开始传输，林夕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显示屏，记忆碎片在空中流淌，像极了银河的倒影。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景象，就像习惯了客户们的各种癖好——比如这位富豪此刻正在椅子上微微颤抖，空气中的茉莉香味随着他的体温越发浓郁。

"请保持静止。"林夕冷淡地提醒，"否则会影响清除精度。"

富豪点点头，但颤抖并未停止。林夕看到他的记忆里，那个穿着黑色蕾丝裙的女人正在喷洒茉莉香水。画面继续流动，酒店的床单上，茉莉的香气和某种罪恶交织。

正常的清除流程。林夕在心里默念。直到她的机械义眼突然闪过一道蓝紫色的光。

"警告：数据异常。"

义眼内置程序开始报错，全息屏幕上的记忆碎片扭曲变形。林夕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燃烧的薰衣草，带着某种灼热的痛感。

"怎么回事？"富豪不安地问，"为什么停下了？"

林夕迅速调整数据流，但薰衣草的幻觉挥之不去。她的义眼里，富豪的记忆正在燃烧，蓝紫色的火焰吞噬着每一帧画面。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设备临时故障。"她强迫自己保持专业的语气，"需要重新校准。"

"你说什么？"富豪猛地站起来，"我付了三倍价格，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林夕的数据触须微微收紧："如果您担心清除效果，我可以退款。"

"退款？"富豪冷笑一声，"你知道如果这段记忆外泄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当然知道。林夕看着他领带上的茉莉花纹。那个女人也戴着同样图案的丝巾，而她的年龄，显然不该出现在任何成年人的床上。

"坐下。"林夕的声音更冷了，"追加收费，万分之一的风险也不会有。"

富豪还想说什么，但林夕的机械义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他悻悻地坐回椅子上，而林夕的数据触须再次展开，像一张无形的网。

清除继续。茉莉的香气渐渐消散，但林夕的义眼深处，那片燃烧的薰衣草始终不肯熄灭。她听见系统在低声报错：

"警告：检测到记忆残留。"

"警告：情感波动异常。"

"警告：操作者状态不稳定。"

富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这种连自己记忆都修不好的残次品，凭什么收费？"

林夕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离开诊室，茉莉香水的味道终于完全消失。但在内置程序的最深处，一段不属于她的代码正在闪烁：

"B13禁区记忆碎片检测中..."

"发现匹配：三年前，12月7日，星火大厦。"

"匹配度：99.9%"

"状态：禁止访问。"

林夕关闭了所有程序。诊室里重归寂静，只有她的机械义眼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但她选择忽略，就像过去三年每一次的警告一样。

毕竟，记忆清除师不需要记忆。

她转身去拿药盒，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义眼闪过最后一道蓝紫色。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一片燃烧的薰衣草田，和田野中央那个永远无法清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