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时光总是行色匆匆，匆匆得让你来不及回味。就在昨天，日历还是2018。可是今天啊，我们再也无法寻觅2018了。日历已经翻到崭新的2019，一时间我们还不能适应这个新的年份，就在刚才我还习惯写上2018，写完之后，这才想起，2018的时间落款再也不能写了。这岁月真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追思不已，这悄然而逝的日子里，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觉得我对不住自己。我努力寻找过去的岁月，我在谛听岁月的回声。

岁月的回声在哪里呢？年轻时代，总觉得自己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总羡慕那些长辈们。看他们事业成功，自己一毛头小子。看人家职称多高，工资多高啊！自己一无所有。可是，当我到了我当年羡慕长辈的年龄的时候，看看自己，反而羡慕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看他们激情似火，看他们阳光灿烂，而自己人生之秋的老头，既无胆量，又无闯劲，墨守成规、按部就班。昏昏然一天天熬着岁月，这就是我的今天的日子吗？年轻时，我羡慕长辈；走近年老时，我又羡慕年轻人。到底，我能做些什么？我的人生还有没有价值？

每一次回家看母亲，母亲就像秋天还挂在枝头的树叶一样，前一天还是青色的叶子，一阵风来，这叶子就变黄了。我知道了岁月的无情，我知道了天荒地老。每每看到日渐衰老的娘亲，总也伤感。有一次，母亲病卧床榻，看母亲病痛的样子，看她咳嗽不止，我竟不觉自己垂泪。当我老了，我也是这番老态病态。看到母亲，我想到未来的自己。

年轻时总也希望自己走远，万水千山走过，那当是多美的人生风景。而自己，上学离家不足两百里，工作就在自家门口。想这一辈子，如同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啄食檐下，没有搏击过高远的天空，没用傲立过风卷潮水的浪尖。只是在自己的地头日日守望，看看一茬茬禾苗长成，看看一茬茬庄稼收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那一个走过千遍万遍的磨道，扬蹄还是在画圆。我是虽有千里之志，却是生于磨道的一匹毛驴。

曾经跟我一起工作的人，大都敢拼敢闯。几十年下来，他们都有豪车豪宅，我却什么也没有。我却不敢，我顾念我的学生，总觉得我离开他们，他们如同失去爹娘的孩子一般，别人能如同我这样爱护他们保护他们吗？于是，青春的汗水就流淌于这一茬茬学生中间。没有富贵的梦想，总也是单调窘困的生活。没住过宽敞的房子，没见过大把的钞票，日子在简简单单年吃年穿勉强过去。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曾经也想到改变，可慢慢自己也就适应这种单调宁静的日子。如同一朵雪花，虽然也是洋洋洒洒，可是，飘落到地上，总也是悄无声息地融化。

岁月之于别人是轰轰烈烈，如同黄钟大吕铿锵有力；而对于我，起初是夜曲一般的微响，继而这微响也渐渐消失了。我寻觅不到岁月的足迹，我听不到岁月的回响。我想起我的列祖列宗，我想起我的父亲，他们终生在泥土里在尘埃里讨生活，最后又复归于泥土中。我的一位同乡，18岁参加革命，几十载风云变幻，有过刀光剑影地英雄业绩，当他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时候，还是回归了家乡，最后是家乡慈爱的土地成了他最后的归宿。我的一位同事，曾经是业内引以为自豪的名师，一步步奋斗，远赴京畿，事业风声水起，盛名远播四方。可是，当他英年而逝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故土。在故乡的山岗上，长眠于他奔波的灵魂。我也在思考，人生到底需要奔向哪里？

每每念及此，每每步行回家看看娘亲，远方的同窗好友，羡慕、感叹我能陪侍娘亲身边，我也曾经不解。就在今晚，当我追思我守望故土几十年，而今即将老迈的时候，才觉得一直守候亲人身边，一直将自己的学识自己的精力培育着家乡的子孙们，便觉自己是幸福的人。古人讲家国情怀，就将我满腔的爱国热忱，化为对家乡对亲人对家乡新一代的热爱吧。前几天，当国家隆重表彰改革先锋的时候，同事曾戏言，这里面没有我等，我等当自惭汗颜。虽是笑谈，但于我觉得我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我教过的学生在为国守边，我培养过的学生在救死扶伤，我倾情呵护的学生直接参与AG600研制。我觉得身处江湖之远的我，在最基层做着最简单工作的我，也有我的自豪。

岁月也并非悄然无声，我的半生奋斗，我的痴情守望，我的青春梦想在我培养的一茬茬弟子身上实现了。

今天是2019年1月1日，人类又开始了一个新的纪元。盘点过去的2018，盘点走过的半生岁月。我释然了，我不是一匆匆过客，我也有我的足迹，我也留下过岁月的回响。只是祈祷，岁月多假我以时日，天增岁月人增寿，我祈祷我的娘亲晚年能少些病痛之苦，能安度晚年；我祈祷我所爱着的亲人，能平安幸福；我祈祷我的弟子们能施展自己的青春智慧；我祈祷我所热爱的祖国，能攻坚克难，走向伟大的复兴。

我自说自话，我发自内心的岁月独白。在新的一年到来的第一天，我用文字许下心愿，我甘愿为我爱的亲人为我爱的国家去奉献我后半生的忠诚。

（写于2019年1月1日23时58分，农历戊戌年十一月廿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