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电台的呢?大概是从很久以前、连汉字都没认全的时候。那时,爷爷、奶奶爱听戏,床头柜上便常年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只要打开开关、随意拨弄几下,总会有不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时是呼啼呀呀的戏曲,有着我听不懂的唱腔,时而高品,时而低吟;有时也会有轻快活泼的孩童声,“一二一,一二一”和着拍子。我从大人口中得知那就是收音机,可以通过接收不同频道的声波来了解很多趣闻,通晓天下百事。
多么神奇且神秘的物件。
从发现收音机那天起,我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般,经常会趁着旁人不注意,将盒子上仅有的几个按钮按一遍,反复循环,乐此不疲。后来,上了小学,又升了初中,学业繁重,没有多少时间摆弄收音机,再加上年纪稍长,每天只顾着精力十足地四处玩耍,眼界广了,不知不觉就将曾经着迷的收音机忘了个千干净净。
电视机里的人物形象清晰,想看什么新闻或想听什么歌曲,用遥控器随便一按,便有很多电视节目可供选择,谁还能记得那早已染上灰尘的旧收音机。
到了初三,我的学习压力突然加重。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测试,老师凝重的表情,父母紧盯不放的眼神,无一不在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我外出玩要的次数逐渐减少,平日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们都在为了考卷上的分数奋发努力,好像每个人都柳足了劲树
着未来奔跑,只有我在时光的推挤下,跌跌撞撞,懵懂不知,越到后来,越学不进去。
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全在低头做题,即使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仍然觉得身处的空间黑暗得让人害怕。我实在受不了那样紧张的学习气氛,开始拿着书本在晚饭后走出教室,伴装背书,躲在花香四溢的花坛旁,找一个无人占座的台阶,静静聆听来自校园广播的歌曲。
看不见画面,只听得到声音。
校广播室的男孩、女孩,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和稚嫩,念着来自校园各处的来稿信件,或低沉优雅,或轻灵欢快,一字一句,文章中的青春美好而耀眼,令人向往。
紧张的中考在那个盛夏匆忙结束,我收拾东西离开校园的那一刻,正是下午放学的时段,低年级的孩子们如同曾经的我们,忧虑着即将来到的初三,又欢呼着马上要到来的暑假。
广播电台的主播们依然尽职尽责地坚守在广播室里,放着离别的歌曲,诉说着离别的祝福。那一瞬间,真希望时光暂停,让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花坛边,细细聆听,静静体味。
那段时光里,广播电台一点一点地根植在了我心间,从小时候好奇的收音机,到伴随我整个黑色初三的校园广播,一点一滴,深入骨髓。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收音机,跟小时候爷爷、奶奶的那台相比,它漂亮而小巧,比手掌稍稍大一些,陪我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再后来,我拥有了一部智能手机,同样小巧,内容却更丰富,可以听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有音乐,有故事,有段子,只要轻轻点击一下,就可以和整个世界连接起来。
人群嘈杂,黑熙攘攘,唯有戴上耳机,才能隔绝外界所有的事物,只余下耳朵里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合拍共鸣。
此后的人生里,依然充满了迷茫、艰辛,但是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言犹在耳:“向前进吧,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那时,我听到的是最纯粹的声音,是属于自己的声波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