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成书后被神宗列为禁书,因为书中有大量的讥讽道家的桥段。恰好神宗的爷爷是个知名道士。另一方面,不以讥讽道家揭露朝廷的黑暗,也不会有《西游记》这本书。讽刺链从上到下:玉帝-太上老君-王国(地方)。玉帝糊涂,太上老君阴险老辣,王国国王(地方官)昏庸无道比比皆是;如来那条线也不干净,包括如来自己、菩萨、各佛、尊者、和尚,这些是取经路上的灾难之源。
先说佛家的事。
一般认为觉得西游记是尊佛的,如果说尊佛经,倒也还客观。若说尊那些佛家代表,大概是一种误会。事实上作者对他们一点都不客气。
悟空找到组织后不久,就给观音菩萨一个雷。观音菩萨辖下的“观音禅院”里,那个参了二百六十年禅的老和尚就中了锦阑袈裟的埋伏,最后死于非命,这个和尚还和黑风山的熊罴怪有一腿。之前,唐僧看到“观音禅院”的时候还满心憧憬,以为菩萨的的和尚都是好和尚。老鼠精那一节,和尚们看到美女来了,全寺院的和尚动了淫欲,三天死了六个和尚;寇员外斋僧刚满一万个就暴死,哪里有什么圆满。再大一点说,米勒佛祖暗使黄眉大仙设小西天,搞两个朝廷,公然对抗如来。如来也不干净,阿难迦叶两个尊者公开索贿,索贿不成就给无字经书。事实上,这就是腐败。孙悟空找如来说理,如来还煞有介事地说尊者索贿是为了“后代儿孙”。这倒使我想起朱元璋为他的子孙后代安排的后路,几乎如出一辙。如来口口声声地说大唐民风凶恶,罪盈恶满。事实上,他灵山脚下却乌烟瘴气:灭法国杀了9996个和尚,比丘国国王准备吃1111个婴孩,如来的舅舅把狮驼国变成恶魔的天堂人间的地狱……
取经成正果的意义有多大?——八戒、沙僧的食欲没了,白龙马被打入华表失去自由,师徒回大唐不久正在讲经就被催收回去,到底要不要扬法?——如来需要佛子们回到灵山这座大监狱,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取经人一路收买人心,如果这伙人在大唐呆久了,大唐人信如来还是信悟空呢?
道家
道家就不用多说了,大多数妖怪与神仙有首尾,这是路人皆知的。为了简单明了,我改编索尔仁尼琴这段话来做个说明:
“悟空知道他们在作怪,他们也知道他们在作怪;他们知道悟空知道他们在作怪,悟空也知道他们知道悟空知道他们在作怪,但是他们依然要作怪。”
佛道两家有斗争有和谐也有合作。不过,道家对取经人的阻碍是最多的,从观音所说的“九九归真”来看,是菩萨们在幕后兴风作浪,道家在前方卖力作怪。
禁书
重点说禁书。天上的好神仙不多,算来算去也就太白金星了。太白金星是和平使者,拧得清黑白是非,有作为也从不豢养恶棍。第一个印象最深的是,车迟国托梦给受迫害的和尚(百姓)们,叫他们务必忍耐,齐天大圣会去解放他们。
车迟国的两千个和尚被道家灭了一千五百个。
车迟国国王有三个国师: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这三个妖怪呼风唤雨、手眼通天。在我看来,他们的幕后黑手是太上老君,可是笔者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许唯一的证据就是三清观的三尊神像了:元始天尊没怎么出过场,灵宝道君名不见经传,最活跃的就是太上老君了。因此,太白金星亲自临凡,引导悟空剪除太上老君的党羽。
国师能给车迟国降雨,国王很喜欢。而降雨从来不是一件小事情,泾河龙王因私自改变雨量和时差而命丧黄泉。可这三个国师跟悟空斗法降雨,还真的请来了龙王风婆、雷公电母。谁给他们这个权力,除了玉帝就是太上老君了。
为了给和尚们(百姓)伸张正义 ,取经人刚到车迟国时先收拾的是国师的道观。准确地说是收拾那三尊神像,亦即,原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道君。事实上,这三尊神像分别代表的是那三个妖怪,也可以说三个妖怪是三大天神的代言人。
悟空为了打探虚实,带八戒沙僧去这个三清观摸底。八戒好一口吃,悟空说,我们三人要变成三尊神像正大光明的吃。悟空叫八戒把三尊神像搬到转角“五谷轮回所”,八戒就做了。八戒发现大师兄说的“五谷轮回所”原来是茅房,三尊神像又大,不好掩藏。八戒灵机一动,把道家三大神像扔进了茅坑,溅起一道道粪花来。
三个取经人变成三个假道君,席卷供坛。国师们以为道君临凡,请求大神赐神水给车迟国王喝喝,以求延年益寿。为了满足国师们讨好国王之心,三个取经人就给他们撒了三大缸膻味浓浓的“神水”。最后,孙悟空以其人之道,把道家的三个代言人杀头、挖心、下油锅。
这样就牵出禁书疑案了。
在作者所在的时代,嘉靖皇帝朱厚熜是出名的道士,据说有二十年不上朝,天天在乾清宫炼丹打坐寻长生不老。吴承恩把嘉靖的三大偶像扔进粪池,还想给他喝“神水”,《西游记》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西游记》前十几回是嘉靖年间写的,嘉靖死后才接着写。还有一个巧合,地府十代阎君,刚好对应的是嘉靖十个已归西的前辈。
大概是吴承恩在嘉靖年间不敢继续写,而嘉靖的孙子神宗是信佛的,索性就把书续了下去。最终成书于神宗时代,成书不久,就被神宗朱翊钧列为禁书。不知道神宗是不是也看到了对佛教的不敬,总之,书还是被️了。
后来凤仙郡郡侯推到斋坛也不给玉帝老儿吃,也是对道士的轻蔑;灭法国杀和尚尊道士反映了其残暴。凡此种种,在吴承恩的笔下,无论佛道,没几个是善类。不过,佛道经典是好东西,在整个取经过程中,悟空都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可谓不畅快。据说作者也活了八十来岁,算是活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