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师兄!”
一远一近两道喝声几乎同时传出。
话说慧净倒只是故作姿态逼迫慧明,旁边人却不知就里,着急上了。近处这声“师兄”自然是出自先前站在慧净身旁的慧进。而远处的那一声“住手”却来自于四五十丈开外的一处禅院。
禅院一式三间,一横两竖呈“π” 字型排列,与谷口遥遥相望。喝声正是从横着的那处最长的禅房传出来的。
三人抬眼看处,禅房正中间大门无风自开,一名中年和尚懒洋洋地从中走出,但见他全身邋遢,边幅不修,眉毛长到遮眼,嘴巴在杂乱无章的胡子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扰了清梦的落魄老和尚。
“阿弥陀佛!”
佛音未落,中年和尚已然到了三人跟前,速度之快,宛如瞬移,让三人目不暇接。
“恩元师叔!”
“师父!”
见中年和尚到得跟前,三人哪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
“慧净 ,你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师叔我的卧榻之侧,你竟然敢无视门规,对我的弟子下此重手。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做师叔的放在眼里了?怎么,我都来了,你还不将你那半吊子的雷法收起来,莫非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出手不成?”瞥了瞥眼前的景象,恩元已心中有数,正对着慧净喝问道。
“师叔误会了,师侄怎会不将您老人家放在眼里?师侄可是一直将您老当做亲师父一样看待的。这次挺而走险冒犯门规对慧明师弟出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还望师叔宽容为是!” 慧明闻声,赶紧收回手中雷法,软语道。
“哦?那你且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一个被逼无奈法?若是说得好那还罢了。若是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让人信服,我这就一指废了你,让你做回普通人,免得你仗着有几分本事就四处欺凌弱小,祸害苍生。到时候,就算你半只脚已经踏进内门,是主持师兄的得意弟子。想必即使他得知了,也是无话可说。”
恩元先是“哦”了一声,然后语气严厉的说道。不仅如此,一边说着,还单手一抬,并指为剑,做出意欲出手之势。那意思很明显,只要慧净一个说错,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废了他。
“完了,完了,这下要出人命了!惹出恩元师叔,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反而是出了名的凶人。别看他整天邋里邋遢,一副懒懒散散,仿佛怎么也睡不够的样子,出手却是狠辣无情的紧。上次一名外宗弟子随长辈来拜访慈音寺,只是在这禁地鬼鬼祟祟的逗留了片刻被他逮到,就当场被他废去修为,打断双腿,死狗一样扔出山门,一点面子也不给。如今师兄还打伤了师叔的徒弟,这还了得?不行,得赶紧通知师父前来救命,晚了师兄恐怕小命难保!”
口中念念有词,矮胖小和尚慧进一拍储物袋,拿出一张传音灵符激活,对着急促而又夸张的大喊道:“师父救命,师兄在禁地闯祸了。”
言毕,又赶紧将传音符收起。
小和尚的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恩元的法眼,他也不以为意,转头瞥了慧进一眼,不屑地道:“怎么?现在才想起向你师父求救?早干嘛去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若是不说得我心服口服,敢无端欺负我恩元的徒弟,就算当着主持师兄的面,我也照样对你们俩严惩不怠!”
慧进闻言,脖子缩了缩,身体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反观慧净却是昂首挺胸,不为所动,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口中更是振振有词道:“师叔误会了,小子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捋师叔的虎须。之所以不计后果向慧明师弟出手,只不过因为慧明师弟软的不吃,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将这禁地阵法打开,让我们师兄弟二人进去寻找我三师弟。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来硬的,武力逼迫试试!”
“嗯?这可不是什么上好的理由!”说着,恩元指尖光芒一闪,双眼看向慧净的丹田,似乎要立即出手。
慧净心头一紧,冷汗直冒,故作的大无畏姿态土崩瓦解,慌忙抢白道:“师叔莫急!师叔莫急!师叔有所不知,师侄乃是探得确切消息,有人亲眼所见,看到慧明师弟和我三师弟两人神神秘秘来到这禁地之外,拿出一件令牌模样的东西打开阵法,将我三师弟放入其中。我们这才找到这禁地谷口,哪知一到,便撞到慧明师弟在这徘徊,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啥。于是才笃定先前那人所言非虚。可是面对我们的质问,慧明师弟却是满口谎言,矢口否认,死也不肯拿出令牌,弟子磨破嘴皮也是无用,无可奈何之下,这才贸然出手。还请师叔明鉴,弟子真的并非有意伤人,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令他打开阵法,让我们好进去搜寻师弟!”
恩元眨巴了一下他那双似乎永远也醒不了的睡眼,嗤之以鼻道:“小兔崽子,你还想诳我,你以为师叔我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你哪个三师弟?慧晋吗?那个无法无天,将慈音寺搅得乌烟瘴气,引得所有年轻弟子不是破了这戒,就是犯了那禁,将这佛门净地弄得乱七八糟的坏小子吗?你当我不知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他因为意图剥光了问心庵小尼姑的衣服,研究人体结构。后来,被你师父惩罚,禁足在藏经阁内,不将里面所有典籍读到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就不许踏出藏经阁半步吗?怎么,藏经阁看守得如此严密,他一个不谙修炼之道的普通人,难道还能偷跑出来祸国殃民?”
“师叔真是法眼如炬,料事如神,事实确如师叔所言,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师弟。师叔唯独猜错了一事——慧晋师弟并非偷跑出来的,而是凭借真本事,将所有典籍背诵完成,这才被释放出来的。” 慧净赶紧顺势拍了一个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恭维的话语,是人就喜欢听,神仙也不例外。
恩元此时已经收起手中指剑,又恢复了刚出现时候那副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慵懒模样。实则他也并非真的要把慧净怎么样。故作姿态,只不过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真的要惩罚慧净,他也会把握分寸,不会真的伤了他的根基。毕竟慧净不仅仅天资聪慧,修为进境神速,深受他主持师兄的喜爱,对他这位师叔也真是和慧净说的那样,将他当亲师父一般的看待,不仅对他尊敬有加,在外若是得到什么机缘,也不会忘了他这位师叔,总不忘送他一些好处讨他欢心,所以连他都颇为喜爱。再说慧净早早突破聚气五重,进入内门已经板上钉钉。更是极有希望在外门大比中大放异彩,为慈音寺争光的种子选手,他自然也是舍不得伤他的。
“这我可不信,想那藏金阁中,书简浩如烟海,就算是以神识观看,也非一朝一夕看得完的。何况那小子肉眼凡胎,唯恐只是翻而不看,怕也是大费周章,耗时甚巨。这才一年多一点,他就通读一遍,还背诵如流,我实在不信,其中必有猫腻。还有退一万步讲,他真的出来了,引诱慧明拿到令牌,不得其法的情况下,慧明也万万打不开这禁地阵法的,你说说,师叔如何方能信你?”
说完,恩元好整以暇地盯着慧净,等待着看他如何应对。
“这个,师叔就为难弟子了,”慧净挠挠头,才继续道,“这些事情,慧晋师弟想必最为清楚,可惜他现在在禁地之内。不过,最后和慧晋师弟打交道的慧明师弟应该会知道一些也不一定,师叔一问可知。”
“哟?你小子倒是聪明,知道顺水推舟,转移视线。怎么?还想将师叔当你的苦力,假手于我,替你逼供?!”恩元嗤道。
“师叔说笑了,弟子哪敢?弟子就是就事论事。说到聪明,小子这点微末伎俩,不及师叔万一!”
“就你嘴甜,知道阿谀拍马。我就不信,你小子会对我说的事情不好奇!”说完,恩元终于呵呵一笑。
到此,慧净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而不远处的小胖和尚也是长吁一口气,心头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
对于这个小师弟的惊人之举,慧净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对于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他自然也很好奇的。如若是找到师弟,他必定会第一时间想问询这些奇怪的事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已经不是什么个例,以前都是这样,一旦听闻师弟做出什么“好事”,他就会第一时间找师弟八卦一下,听听师弟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未几,恩元收起笑容,复又板着一张臭脸,朝向慧明那边喊道:“慧明!”
“弟子在!”
慧明自从师父出现,一直站在原处,连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听得恩元叫唤,浑身一机灵,赶紧应声回答。身体轻微颤抖着,连声音也有些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引起,还是因为害怕所致。
“怎么?还不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待何时?”恩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是,师父,弟子这就说来。”
“……”
慧明应声,却又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一五一十地说,不要有任何遗漏,更别想诳我。若是为师发现你有说出半句假话,企图推卸罪责,我这就将你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看见慧明支支吾吾,恩元显得更加不耐烦。
见师父要发火,慧明再也不敢有半点磨蹭,急忙从头说起:“弟子这就如实道来,绝对不敢诓骗师父。都是那慧晋,是他引诱弟子。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