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是一条土狗,名字就叫狗子,在很小的时候被我收养,那时我也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陪了我三年,然后它离开了。
它离开了以后,对于那些流浪的小动物,我依旧会动恻隐之心,但是却再也不会有收养它们的念头了。
人的情感总是这样,往往第一次时最为纯粹,可以把所谓的别人放在心尖上,可是越到后来,经历的越多,真的就有可能无所谓,以至于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第一次付出,甚至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把你真真正正的放在心尖上,对于我们而言,与其去相信那概率极小的幸运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混蛋,至少不用去内疚,只是可能会在半夜猛然惊醒,得到一阵失落,偶尔会睡不踏实,仅此而已,因为感情是奢侈品,一旦经历如果在后来的经历的不如第一次的让人满足,那么它会变得索然无味,所以也就不会去在意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别人命运轨迹有所改变。
第一次,遇见狗子,是我的吃完晚饭出去遛弯的时候,那时它还不大,但是绝对和小巧玲珑,惹人怜惜的样子不沾边,甚至可以说穷凶极恶,它有着稀疏的皮毛,身侧显现的肋骨,完全无法遮挡,即使在光与影交错的环境下,也是如此,尤为突出的是它的尾巴,如果说铁公鸡是因为一毛不拔让我注意,那么它一定是因为连毛都没有的尾巴引起我的注意,它的尾巴摇起来简直是一个齐刷的平面,平整突出,在落日的余晖下,光与影本来是不易区分的,可它无的毛尾巴却在不断抖动,将光影分割的均匀整齐,那天出去我恰好还拿了一根火腿肠,不巧被它盯上了,当时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狗脸上的表情确实一言难尽,就这样在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的影子前,一人看着一条狗,一条狗死盯着一根香肠,后来真的有点怕它了,于是就直接把香肠扔给了它,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只狗子就赖上我了,然后一直跟我回家,并且只要我一出门就跟在我身后,可能是因为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狗子。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一根香肠,狗子愿意用它的一生来陪着我,我也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会因为狗子的离开,第一次清晰认识到死亡的意义。
狗子天天跟着我,我爸妈自然看得见,当时我家不住小区里,是那种很普通的胡同房,所以我可以收养它,每天看着这个摇头晃脑的小家伙——又蠢又笨又无害的样子,根本没辙,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是期待能够看着它跟过来,我也很喜欢给它一些奖励,因为我的归途只有我一个人,在狗子没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去,那时真的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想起来根本无法忍受:天晴一个人,多云一个人,下雨撑伞还是一个人,都是同样的风景,同样的建筑,同样的街道,偶尔会遇见几辆飞驰的汽车,在扬起漫天飞沙后扬长而去,后来狗子来了,让我的来路和归途都有了不少的乐趣,有时我会和它赛跑,有时我一路吹口哨,它一路汪汪汪~声音传的很远,只不过以前是哨子的声音一骑绝尘,现在多了几声汪汪汪~做点缀,嗯,还是那些单调的场景,不过因为有狗子陪着,在单调场景中一人一狗,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
我看着狗子,从“一尺”长到“一丈”,那时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条笨狗子会离开我,我也根本就不会想到后来遇到的很多人的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留下你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然后默默的离开。直到你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的有一群同行的人,现在就剩下了自己,就好像,没有遇见狗子之前,一个人去学校的来路,和下午放学后一个人回家的归途一样,不会觉得缺了什么。
我在养狗子的时候,当时并不知道所谓的宠物医院,而且当时的我家,也没有能力去支付昂贵的检查和疫苗的接种,狗子在我家生活了两年从丑萌丑萌的小奶狗,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凶极恶的狼狗,担任了为我保驾护航的任务,第三年的冬天,那个地方兴吃狗肉,于是狗子被毒死了,在它离开的前一天,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离开窝的它,离开了它窝,送我去上学了,去的路上它走的很慢,但是却很有精神,还在叫着,后来我放学了,它也是一直送我回家,我以为它会好的,但是第二天,它就走了,它走的很安静,没有吵闹,而且就在我的房间里,它走的前一晚无论我怎么劝它,它都不回它窝,非要守着我,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从那天早上到下午我放学这的段时间,它一直没有回家,就在学校附近等我放学,那晚,它看我的眼神就像第一次遇见我看香肠的眼神,只不过更多的确实不舍,好像说:我要走了,真不舍得,以后不能陪你了。
我把它埋了,没有立任何标记,我当时除了难过,便是恐惧。
我只知道,从那天开始,我又恢复了一个人的来路和归途,只是那条路变得好长好长,对于死亡我的第一个恐惧,就是没有狗子陪着的来路和归途,真的好长好长,就是晴天一个人,多云一个人,下雨撑伞一个人,还有一条陪着我的,被拉的很长的影子,穿的很远的单调的哨子声音。我很难过,也很害怕,害怕走那条路。
这时,我想起来了狗子,因为想起来它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爱,我的心安定了,那条路,还是那样,偶尔会有几辆汽车,扬起黄沙扬长而去,我时常想起,那条陪我走过来路归途的狗子。
后来,我才知道等待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后来,我很想狗子,但是我却没有养过其他狗子了。
后来,我习惯了很多东西。也包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