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模的日子。

很神奇的是，在考场里，我和周有光，还有我们两个后面坐着的同学，丁一鸣，王珂，我们竟然还保持着原有的座位。

在一个陌生的考场里，我们几个莫名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模拟考对于高手来说，有点难。对于中等水平的人来说，很难。对于没水平的人来说，难于上青天。

今天的最后一科考数学，考完之后，我们四个人一起收拾东西，晃荡着往校门口走去，准备去外面吃点饭再回来上晚自习。

下午六点左右，太阳悬挂在距离地平线最近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散发最后的光。金黄色的光斜照过来，风微微的吹着，光也柔柔的。所有的疲惫都被带走了。

丁一鸣垮着脸说：“今天的题好难啊，做都做不出来，烦都要烦死了。你们呢？怎么样？”

她的同桌，胖子王，王珂忙着附和她：“是啊！好难啊，又完了，我估计连60分都上不了了。”

丁一鸣的愁是真的愁，王珂顶多是个陪着愁的。丁一鸣是要在前面争排名的，王珂每天晃晃悠悠以睡醒了吃饱了为己任，考好了是锦上添花，考不好是家常便饭。

“你呢？周有光，你考的怎么样？”丁一鸣盯着周有光，带着好奇和探索的目光问。

周有光和丁一鸣以前的排名差不了多少，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周有光没好好发挥，和丁一鸣好好发挥了，差不多。

自从进入三轮复习，周有光就开始使劲儿，然后周有光就进了全年级前十，丁一鸣还在二十名左右晃荡。

每次考完试，丁一鸣都会着急的问周有光的分数，然后一科一科的作对比。

好学生和好学生之间内心的互相攀比。

周有光虽然不说，但是我也看见过她在草稿纸上默默的估分。

周有光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有点累。她疲惫的笑着说：“这次比以前的难。没关系，老师都说了，要难难大家，你不会大家都不会。”

“我们别讨论这个了，一会儿出去吃什么？”我也有点烦，忍不住扯开了话题，好好的清风和落日都被她们给糟蹋了。

后来成绩下来了，周有光数学依然稳坐文科单科状元。

发卷子的时候，丁一鸣凑过脑袋来看周有光考了多少分，然后略带羡慕，又有些酸涩的说：“你不是说难吗？还考这么高。”

周有光笑了笑。

我理解丁一鸣的心情，她别的科目都和周有光差不多，数学成绩一下来就被周有光远远的甩在后面了，换谁都得着急上火。丁一鸣的数学错题本都攒了好几本了，错题都过了好几遍了，每张卷子上都写的满满的。每天分给数学的时间远远多于周有光。

周有光每天只写数学老师布置的一套卷子，她的卷子正确率很高，一张卷子可能只需要改一道题或者两道。

有时候，99%的努力也也不如那1%的天赋。除了认命，除了怪自己不开窍，你还能怪谁呢？着急上火也没用。

下了晚自习，我和周有光一起出校门。

我略带揶揄的问她：“你数学明明就做的很好啊，那天丁一鸣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难呢？这叫什么来着，网上的人说这叫学婊！明明考的很好，还得和我们学渣一起凑热闹，说自己也考砸了。”

周有光闭着眼睛享受着夏夜的凉风，她笑着说：“我说的是比上次难。”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我说不难，我做的还不错。丁一鸣心里肯定想着完了，我的数学没砸，她先砸了，这肯定影响她那晚的复习还有第二天的考试。而且，我当时也确实觉得没做好，后面有两道大题做了一半就交了。”

周有光的其他科目也越考越好，简直是年级里的一匹黑马。老师以前也重视她，但是最近明显更重视她了。

风吹的周有光的校服鼓了起来，像只要飞走的鸟。

我知道周有光不屑于每天和丁一鸣进行无谓的比较。

她有一段时间状态很不好，成绩掉的我们班主任一度以为她找到真爱了。老师着急上火，她自己也是一身劲儿不知道该往哪儿使。

后来她就猝不及防的自己调整好了。

有一次，我没考好，排名掉了十五名，连成绩单都没心情看了，烦躁的不行。

周有光和我在操场上走的时候，给我进行了深入的心灵辅导。

“岳半，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我说周有光大姐，您今天都问了N+1遍了，您是脑子不好使啊还是故意的啊。”

周有光笑出了声，她轻轻的给了我一拳，说：“你才脑子不好使。今天王珂不是也问你好几遍吗？”

“我不是和他说了再问就发火吗？”

“岳半啊，一次成绩算不了什么。你觉得很多人在关注你吗？你觉得考不好很丢人吗？并不。

今天上午丁一鸣问过我数学考了多少，总排名是多少，晚上又问了我一次。你看，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你考多少，就算有人问过，他们也会很快就忘了。

你又在烦什么呢？成绩的意义是什么呢？你想一想，十年后，你还会记得你今天考砸了吗？不会。

排的前一点又怎样，排的后一点又怎样，考试只是让你知道你还有进步的空间。我们不是在和班里的同学比赛，也不是和我们学校的同学在比赛，到时候选学校的时候，看的是你的省排名。

你应该庆幸你弄砸的不是高考，高考之前砸的每一场，都是在为那最后一场攒人品。但是我们要一点点的变好，一点点的接近目标。你知道的，如果每一次模拟考都砸了，那高考砸的几率也比较高了。你可要加油。”

我看着周有光的时候，她看着天空。天上的星星零星的闪着，和周有光眼里的遥相对应。

是啊，十年后，谁又会记得这里站着一个考砸了的少年呢？所有的比较，都只是为了告诉你，你还差的远呢。

我知道，周有光想考G大，要想进这样的好学校，要考进我们学校前三才有可能。我们学校是我们这片最好的学校了，可并不是全市最好的学校。更残酷的竞争，在校园之外，在无形之中。周有光说，差的不是学校，差的是你自己。师资力量学校实力都不是主要问题，再差的学校也有好学生，再好的学校也有学生不好的学生。她要努力，要在做选择的时候能有资格和所有学校的好学生中都挤一挤。

是的，不管排二十名还是前十名，就算望穿秋水把排名表都那张纸都看破了，这一次的成绩都不会改变了。你只管努力就好了。

那时候可真是好啊，排名表上的位置前进了一点点，好像人生也真的就前进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