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十一岁那年遇见他的,但我总觉得我们十几岁都相遇过。他长得很像我前男友,只不过这个人太过于活泼,我前男友话不多,跟他不怎么像。
我叫严浩翔,从二十五岁被父母催促结婚,一直到如今三十了也没找个对象。他们催我和我自己结不结婚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一直没能告诉他们我的事情,身为父母都会操心孩子的终身大事,一直没有跟他们说的是,我喜欢一个男人。
父母离异很多年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跟着妈妈长大成人,也因为没有父母从小的呵护陪伴,很小时候便开始学着照顾自己,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不太让人操心的那种孩子,除了结婚。
我心里一直有他,他是我的前男友。前不久妈妈住院了,说一定要看到我领一个女友到她面前。妈妈是我最亲的人,为了不让她生气,我只好让公司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带货主播假装我的女友,母亲表现的很满意,但其实我知道她希望我找到真正另一半,我的母亲很聪明,或许她早已猜到。
我是公司运营部的剪刀手,平时也会帮直播那边剪视频,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个直播带货团队,在公司会议室接待。我从外面看到了那个人,听别的同事说,他叫贺峻霖,是老板特意从别的公司挖来的,这整个团队都是他带领,很牛逼的一个带货主播。
我留意贺峻霖,因为他实在太像我前男友。偶尔从里面传来的笑声夹杂着侃侃而谈的话音,他们说得很契合,老板应该把那个人留了下来。
中午吃饭时,小时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跟我说了那个人一些信息。
贺峻霖,三十一岁,是DY旗下签约艺人、带货主播、青春畅销书作家、钟爱足球、一有时间就会飞到德国去看国家德比战,有一个没有爆出来但已经传遍的同性爱人。
小时已经对贺峻霖露出她标准的羡慕眼神。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思绪已经被那个人填满。
下午我们在厕所偶遇,他带着打量的眼神看我,我被那双眼睛迷惑,他笑着走出去,留下我一脸尴尬。
坐在办公桌前,一直想着他当时在厕所临走说了一句“你没怎么变”。
我可以确定的是我跟这个人是第一次相见。
路过我们办公室贺峻霖总会推门进来跟所有人打招呼,我们部门的同事都很喜欢这个人,东子说,这种男人让男人和女人都难以招架。
拖着轻微疼痛的手腕打开车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没经我同意就坐在副驾驶。
“严浩翔,你应该是忘记我了,没关系,我们重新来一遍,你一定能够想起来。”我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情,贺峻霖的嘴唇很软,不太会吻人,咬得我有些痛,我竟不想推开他,任由他咬我。
“你还没想起来吗?以前你老咬我,可痛了,我都不喊的,严浩翔,你是不是真的再也想不起来。”
心跳过快,开不了车。
“我有深爱的人,不是你。你有些误会,我一直留意你是因为你跟我爱的人有些像而已,只不过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看着贺峻霖走出车外,上了一辆迈巴赫,不知道怎么了心也跟着他失落起来。
“张哥,他还是记得那个人,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严浩翔总把我们当成两个人,可怜的小孩长大了,而他的记忆却一直留在了那个时候。”
开车的张真源叹息着,那场事故里有些人永远留下了,而他和贺峻霖走了出来,性子变了人却还是当年的人。
汽车缓缓开着,贺峻霖像是睡着一样,脑海思绪回到自己十四岁那年。
那年他跟着丁程鑫在孤儿院里遇到了一同被送来的张真源和严浩翔。
一场蓄意人为的大火带走了很多孩子的生命,在丁程鑫羽翼下长大的贺峻霖性格柔软,偶尔会被其他孩子欺负,那时丁哥总是吹吹他破皮的地方,背着他跑来跑去。丁程鑫的灵魂困在大火里,那年他只有十六岁。曾经的孤儿院已经被改造成游乐园,游乐园的摩天轮旁边有一座童话王国的模型房间,里面全是丁程鑫喜欢的东西,贺峻霖长大后给哥哥实现了愿望。小时候贺峻霖是丁程鑫的小王子,长大了丁程鑫是贺峻霖的小王子。张真源跟贺峻霖一直保持着联系,那天阿姨带着他去医院看病,躲过了一劫。而当时严浩翔在礼堂跟其他人玩捉迷藏,贺峻霖本来正在玩,被丁程鑫叫到后院帮阿姨摘豆角,礼堂大火蔓延得非常快,丁程鑫进去救严浩翔再也没能出来。严浩翔被人发现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多亏消防人员发现及时,也是这次大火,严浩翔通过DNA对比在警方的帮助下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梦中哭醒的局面,这些年总是反反复复的。偶尔醒来泪还止不住,但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回到现实,去了西藏找活佛,活佛跟他说了三个字放不下。
放不下的往事,放不下的人。
“贺儿,忘了他吧,如今的严浩翔不是我们的浩翔了,他也不会在对你说喜欢两个字。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你该走出来了。”
“张哥,去看看丁哥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两行清泪流到丁程鑫墓碑上。
“丁儿,好久没来了,以前总是叫你丁哥,其实你也只比我大一岁而已。你有没有看见,我们皮肤上的皱纹,三十多的人了。而你一直都是那个少年郎。这些年总是没能跟你说浩翔的事。今天我俩都在,就一股脑全说了吧。浩翔他过得很好,他目前还不能来亲自跟你说谢谢,因为他忘记了咱们。这孩子昏迷后被父母接走,就失去了联系。这几天我们找到了他,你说神奇吗,他真的不记得所有故事了。”张真源摸了摸照片,蹲了下来,贺峻霖继续说“丁哥,我挺想他,你知道的,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人,他还在你面前发过誓要跟我一起一辈子的。这个人是骗子,骗子都知道自己要骗谁,可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骗过人。”
坐在车里严浩翔脑海中那个前男友的身影又出现了。那个身影后背消瘦,用一只手就能圈起来。他够不着,又忘记了名字,只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他,看见他落寞背影就想去抱他。
贺峻霖的唇热还留有余温,像蔓延开的烟熏呛着他的心脏。特别想逃离。他想不通这个人一个吻就让前几十年的生在背影上的心意像水渍快要干掉。
自那之后,贺峻霖还是会在严浩翔面前提起那些过往,包括他们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
下雨漏水的房子把地板打湿,连续一个月的暴雨,严浩翔皮肤起了湿疹,丁程鑫和张真源捡瓶子卖了换抹的药膏,贺峻霖把自己从进入孤儿院很珍惜的小毯子给严浩翔用,那时因为严浩翔是四个人中的幺儿,大家都很照顾他。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帮着丁程鑫做了很多事情,只有一件关于严浩翔的事是贺峻霖一个人知道的,严浩翔从进入孤儿院开始就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在哪里,但他一直没有去找,他曾给贺峻霖说,是他们先不要他,所以他也不想去找了。十三岁两个人就说过不管变多大,都不要分离。
在外人看来那些话是一个诺言,但十三岁的孩子只是说出了自己当时的心里话,没有人觉得那些话需要多大勇气才能放到另一个人心间,只是贺峻霖记了很多年而已。
严浩翔母亲见过贺峻霖,那是她到公司给儿子送紧急的文件时,看到了贺峻霖的长相很像儿子当时在医院里手中捏着的怀表内的小男孩。
那只怀表严妈妈印象很深,医护人员给儿子取手中的表时,昏迷的严浩翔被怀表要让人抢走生生睁大了眼。她当时看着儿子的眼睛,那只怀表就像他的命,甚至超越生命。
“浩翔,这只怀表是你当年昏迷时妈妈帮你保管的,这些年你忘记了昏迷前的事,我们觉得你活的很好,没有给你,但现在妈妈知道,我的儿子并不快乐,甚至有些畏惧人群,没有安全感。这里面另一个小男孩很像你公司的同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就是那个很清秀很好看的孩子。跟他谈谈吧,或许他知道你丢失的那段人生。”
怀表的故事
贺峻霖那时特别想要拍照片,丁程鑫和张真源在他生日的时候攒了钱带着两个幺儿去了大头贴照相馆,怀表是老板要扔的坏掉的,老板看他们几个孩子想要,就把坏了的怀表给了他们。贺峻霖把自己跟严浩翔的合照放到怀表背面刚刚好,交给严浩翔保管着,那时距离他们两说要在一块还有半个月,离那场大火还有一年。
后来,严浩翔一直没能想起来自己孤儿院的那段记忆。但他去看了丁程鑫,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有时候带着贺峻霖,有时候他一个人。医生说他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或许明天就想起来了。
张真源去了香港开始新的生活,他似乎彻底放下那段有些遗憾的童年人生。
贺峻霖的小严待在哪里,他也跟着在哪里。他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为的就是身边这个人。
张真源走的时候他两一块去送了,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去看了丁程鑫。
三十二岁的严浩翔,三十二岁的贺峻霖,三十三岁的张真源,和照片上永远十六岁的丁程鑫。
照片上斑驳印记,眼角纹路拉长。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会不会走散,但故事到这里,不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