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腊肉是老家的
红薯是老家的
腌菜是老家的
媳妇是老家的
梦境是老家的
我把老家搬进了城
把心留在了老家
_____题记《老家》
一直想写写我的老家。
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儿。
那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一点一滴都很熟悉。
有个诗人说,"人不远行,就永远回不了故乡"。到底是因为失去了才去美化它抑或是距离产生美,不得而知。
反正我的老家是回不去了,房倾屋塌,田地荒废,熟悉的人或死或散,物是人非了。
"我的老家/在照片上//墙缝上的花儿/不会再枯萎了"。
我并未走远,每年都会回去上坟,老家的衰败,年甚一年,如同看着父母衰老,既心情沉重又无能为力。
(二)
一直在犹豫怎么讲述才真实?
什么是真实?对我而言,就是遵从内心的感受,不乱编,不说谎,不有意误导别人。
但是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感受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诉诸文字,有时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词。
黑格尔说,对现实的抽象就是对现实的抹杀。
语言文字就是抽象,是不得已而为之。加上读的人是以自身的经验来读取这些信息,难免望文生义,断章取义。
感受是真相的影子,语言是感受的影子,理解是语言的影子,几翻扭曲,误会是难免的。
有成语叫盲人摸象。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其大无边的象。
一个人穷其一生,活动的范围还是太小,经历的事物有限,辛苦摸索,可能摸到个腿,也可能摸到根腿毛儿!
对大象的整体,更多的是想象。
每个人的人生境遇不同,性格不同,感受不同,我的真实对你来说完全不真实。反过来也一样。
阅读的乐趣正在于发现:"呀!原来还有这样的人"!
一个人和你讲他稀奇古怪的梦,梦里某人变成了猪,你不会奇怪,因为我们都知道梦是假的。
但是,一个人写文章,说某某人像头猪,这话给人听到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其实,这两者没有区别。
都是白日梦,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与他人无关的。
我们真正要关切的不是我在他心目中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是他想表达的感受,我是否也感受到了。
啰嗦这么多,只是希望熟悉我的人,特别是会出现在文中的人,不要对号入座。
褒贬好恶都是痴人说梦,与尔无伤。
预防针打完了,明天可以入正题了!
(三)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农耕靠的是地。平原河谷,多良田美宅,人烟繁茂。
老家地处贵州山地向长江河谷过渡的丘陵地带。大娄山脉昂首而来,龙势雄浑酋劲,至此却似挨了当头一棒,溃散一地,支脉绵延,像一条趴在江边饮水的大虫。
零零落落的山里人家,好似老天随手在山顶撒了一把豆子,哪里有个窝窝儿,就在哪里生根发芽。
离我们最近的高山是方斗山,最近的大河叫五布河,祖辈一直称高洞溏、放生河。
老家的范围就是这童年耳濡目染,脚步所及的方圆几十里地儿。
方斗山有块綦江南川巴县(现称巴南)界碑,人称三县碑。
五布河发源于万盛金桥,我们叫金银庙,流经綦江巴南,在巴南木洞注入长江,我们那一段叫高洞溏,母猪溏,在高洞溏建有小型水电站。
我老宅叫瓦房子,属綦江隆盛,河对面就是巴南。总之,是大山皱纹里的穷乡僻壤。
这是我老家所在的大概地理位置。
(四)
先说我们张家。
据族谱记载,我们祖籍湖北孝感,三百年前填四川,插占巴南区石龙场水井坎。
现在石龙张家祠堂只剩地名儿了,但周围姓张的极多,字辈相同,同名的人也极多。
我们把族谱叫"命薄(bu)儿",通常由长房或者族长掌管。族谱以男性分辈记述。
各房分支多只关注自身直系血缘,遂形成各房"家谱"。
清明会有合族的仪式。各持家谱,若有共同远祖,字辈相符,称本家,以期守望相助。
命薄儿记载极为简省,主要为生死时辰,居住地,埋葬地,子女姓名,配偶姓氏,主要事迹等。
做法事要写请柬,老先人的名片错不得。
我们张家的字辈是:维俊上正天,长青世文元,德瑞乾坤泰,学士立朝庭。
我是德字辈。
下一辈就很少按字辈取名了,也没这个概念了,解放了。
我们的家谱是一个叫卿彦高的私塾先生誊写,极工整的小楷,只及解放前我祖父一辈,后面一通乱写,不堪入目。
希望有一天,我把字练好了,续上。
我们这一支,从石龙场搬到双河场(现称双新),然后沿五布河向上,在母猪溏大河边落脚。
一九二九年,曾祖父终于置得方寸之地,搬到今日老宅。
那时主流是茅草房,窝棚,有几块瓦片儿也甚为稀罕得意,故名瓦房子。
曾祖父贩牛为业,俗称牛偏二,是帮人相牛,协调价格的专业人士,人缘广。
也放印子钱,就是高利贷。都是小本儿生意。
曾祖父生三子,老大被拉了壮丁儿,音信两无,老二老三在瓦房子终老。我祖父是老三。
曾祖父一九四九年被解放军误伤,葬在屋旁山岗。
曾祖父极为勤劳节俭,却没见过世面。快解放了还乐呵呵的买了块地,幸好没来得及收租就解放了。
真当个小地主,后辈的命运恐怕都要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