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直觉得爷爷不疼我。在众多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里,我是个不起眼又害羞的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流了青黄不接的鼻涕,头发乱糟糟似恐慌的铁丝网——一个小土妞儿。
我害羞到了什么地步?我不愿抬头看人,从来都是低着头走路;遇见熟人拔腿就跑,因为不想张口打招呼,是我真的说不出口;从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如小卖铺;过马路的时候战战兢兢,如同被遗弃了的野娃娃……
这样的我是不讨喜的,所以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爷爷对我的严厉态度。反之,奶奶特别疼我,把我当成心肝宝贝儿一样。我上育红班的时候,她天天坐在门口翘首以待;舍不得吃好吃的,却把一切好的都给我;护着我不让我爸打我……
后来,奶奶去了。她走了。他们都哭了,可是我却没有哭。我哭不出来——在最深沉的时刻,眼泪反而来得迟钝。
此后,爷爷对我的态度变得和蔼了。也许他不善表达,可是他记得我中学时每次回家的时间,在我回家的时候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给我送来零食——一大塑料袋装着的各种小零食,应该是他攒了好久而特意留给我的吧?每次给我送完吃的他就回去了,从不让我送他。
每每收到爷爷送来的零食,我都有种想哭的冲动。爷爷年纪大了,耳朵已经不太好使,记性也大不如前,可是他竟如此清晰地记得我回家的时间、我爱吃的东西。每次我觉得生活艰难、心情低落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这件温馨的事情。
上大学之后,给爸爸和爷爷分别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寄回家。寒假回家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爷爷特别喜欢你给他买的保暖内衣,逢人都说这是我孙女给我买的。”
今天,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爷爷不想住在我们家了。这几天一直想要搬走。”前段时间,因为冬天太冷,害怕爷爷住在村里的简易房里受不了,姑妈们就商量着把他接到我家来。因为我家新搬到了镇上的小区里,家里有两台空调,至少可以让爷爷住得暖和。而且我经常不在家,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家,其实他也觉得孤单。对于爷爷的搬进来,我觉得很开心,我爸也很开心,他一直想尽孝道。我也打电话劝我爸:“爸,你的脾气不好,别和我爷爷呛着说话。”我爸说:“行,我少说话,给他做好吃的。”我爸的厨艺非常好,很会做饭,他常常给爷爷做各种好吃的,哪怕爷爷根本不想吃。
我知道,爷爷是怕麻烦爸爸,是可怜爸爸没有什么钱,所以才想要搬走。他宁愿住在村里的铁皮简易房里,也不愿麻烦我爸。
爷爷很执拗,爸爸也很执拗。两代人的亲情,三代人的感动。
命运所给予你的一切早在暗中标明了价码,其实人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失去的未必是遗憾,得到的未必是圆满。至少,都该感谢身边这点点滴滴的幸福,以及那些以善良和温柔之心待你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