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阴的,像一块旧处方。
微风一阵阵地卷过麦田,田里涌起层层叠叠的麦浪,发出沙沙的响声。乌鸦三两盘旋在上空,嘎嘎地叫着,像是在慵懒地呻吟。稻草人站在田里,双臂张开,好像在拥抱着什么。但他手臂上只停着来觅食的鸟儿们,没人愿意搭理他。
稻草人在那里站了整整三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他想离开,可他的腿只是一根深深扎入泥土的木棍,动不了。寒来暑往,他的衣服也被风吹雨打得残破不堪。”唉~唉~”麦田上回荡着稻草人的叹息声。
终于有一天,一个姑娘经过了,她梳着干净的马尾,两只大大的眼睛像珍珠似的镶嵌在红彤彤的脸蛋上。她走过稻草人,向他张望了两眼,打了声招呼,”你好啊,稻草人先生。”
“你…你好…”稻草人结巴着回答,他没想到姑娘会朝他说话。
“哈哈哈,稻草人先生你真搞笑。”姑娘被他的样子逗得嗤嗤地笑。
稻草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任谁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会忍不住想笑的吧。
“稻草人先生,你为什么不来和大家一起玩儿呢?”姑娘笑着,又疑惑地说。
“我…我…动不了…”稻草人看了看自己的腿。
姑娘露出惊讶的神情,用手捂着嘴,”哎呀呀!怎么会这样!”
“我是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任务就是一辈子站在麦田里,防止鸟儿偷粮食,所以我不能走。”稻草人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却掩饰不了沮丧的神情。
“那以后我来找你玩吧!”姑娘拍了拍稻草人的头,”别担心~我会陪你的~”
接下来的两个月,姑娘每天来麦田里找稻草人玩。她围着稻草人唱歌跳舞,给他讲镇上的人与事。稻草人就给她讲他每天看到趣事,比如,昨天隔壁小胖在追小狗的时候摔进水塘啦,二狗捉蝴蝶的时候一脚踩在狗屎上啦之类的。姑娘每次都被稻草人逗得笑个不停,而稻草人则对外边的生活越来越向往。他发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走出去看看,到那时候,他要和姑娘一起,去全世界旅行。
……
姑娘坐在麦田里,倚靠着稻草人,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不开心吗?”稻草人问。
“我…我…”姑娘抬起头看着稻草人的眼睛,”我的暑假结束了,我得回城里了,我不能再来这里陪你了。”
稻草人感觉自己的胸膛抽搐了一下。
“喔…这样子…没事儿~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会等着你回来的呀。”稻草人笑了一下,说。
“可我不想你离开你,稻草人先生。”姑娘站了起来,低着头,脸颊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我也不想,我还想和你一起看月亮呢。”
姑娘默不作声,走上前去,紧紧地抱着稻草人。”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稻草人先生。到那时我们再一起玩。”
“嗯。一定的。”稻草人努力感受着姑娘的温热,他也想搂紧姑娘,可他做不到。
“好了,太阳快要下山了,我得走了。”姑娘不舍地放开稻草人,一步三回头。
“再见,快回去吧,不早了。”稻草人哼起了小调,声音回荡在麦田里,回荡在混着泥土和麦香味的风里。
“那么,再见。”
……
稻草人在一阵狂风骤雨里被打得七零八落,农场主决定将木棍拿去当柴火。
”噼里啪啦”,木棍被火烤的声音像是一阵阵的抽泣。
第二年了,姑娘遵循约定重新来到麦田,可那儿只剩下了随风摇摆的麦穗,稻草人却一去无影踪,只剩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稻草人的斗笠。
姑娘席地而坐,掩面而泣。
一阵风从山谷里吹来,吹起层层麦浪,”沙沙,沙沙”。
风轻轻吹起姑娘散落的头发,像是在轻轻爱抚着,温柔而又缓和。
“是你吗?”姑娘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风声沙沙作响,汇成一股暖流,萦绕在姑娘的耳朵旁。
“是我啊,我一直在风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