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诺回来了。

大半年待在南丹，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维诺回到了东川。

“见过母亲！”刚回到东川王宫，李维诺便来到林璃的福德殿问安。

林璃上下打量着大半年不见的儿子，心里自是欢喜。

“诺儿，在舅舅家一切都好吧？”

“回母亲，一切都好。”李维诺见到母亲也是欢喜不已。

母子俩坐下来闲聊这大半年的光阴，然后就听到了李维雅的声音。

“大哥！大哥！”李维雅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后面李维信微笑着也走进来。

“大哥，你回来了！”李维信躬身见过李维诺。

李维诺起身，回礼，说，“二弟，小雅，你俩都长高了。”

兄妹三人大半年未见，欢喜又热闹。林璃许久未见这样热闹的场景，看着儿女一天天长大，自然欢欣。

“诺儿，可曾见过你父亲？”林璃问。

“不曾。孩儿一会儿就去见过父亲。”李维诺答。

李维诺挺担心再次被父亲责骂，林璃也挺担心再次开朗的李维诺又被李子墨给责骂抑郁了。因此也不强求。

午后，到底还是要去见李子墨。李维诺定下心神，走向如是殿。

“见过父亲。”

“诺儿，你回来了！”

“父亲，您一向可好？”

“甚好！”

“父亲，若无事，孩儿告退。”

“等等。”

李维诺静静站立等候李子墨发话。

“诺儿，在南丹你可曾学到些什么？”

“回父亲，舅舅担心孩儿耽误学业，每日让孩儿去南丹的卓尔书院读书。此外，南丹盛产药材，舅舅也让医官教孩儿辨识草药及其药用，孩儿懂了些许本草药性。”李维诺答。

“嗯，不错。”李子墨赞许。

“你舅舅可曾问及风息的事情？”

“未曾提及。”李维诺心下一惊。

“那便好。”李子墨顿了顿，说，“年关将至，你回思量阁好好休息一下吧。年后低眉书院请来两位先生，名满天下，六艺皆通，你们兄妹三人都要去书院好好学习。”

“是，父亲。孩儿先告退。”

李维诺走出了如是殿，吁出一口气。

思量阁内，章微明也听到了李维诺回宫的消息。他必须振作精神，应对李维诺。

收到李维诺回宫消息的前一天，两个小宫女被派到了思量阁做洒扫工作。章微明自己也将思量阁书斋仔细整理好，以免引起李维诺的注意，毕竟他自己在思量阁住了大半年，经常在书斋里读书，难免已经按照自己的习惯摆放书籍了。

站在门口迎接李维诺的时候，章微明注意到对面那两个小宫女看自己时候有些奇怪的眼神。

“见过大公子！”两个小宫女施礼。章微明也跟着施礼。

“你是卫茗？”李维诺问。

章微明点头。

“越秀来的？”李维诺又问。语气有些不善。

章微明点头。

李维诺哼了一声进入思量阁。

章微明不明白为何素昧平生的李维诺对他不友好。只能跟着进了思量阁。

“卫茗，去给我倒杯水。”李维诺一坐下来就吩咐。

章微明应声走上前去，帮李维诺的杯子里倒满水。然后低头退后。

突然就看到杯子向着自己飞过来，章微明本能一闪，避过了杯子，然后就听到茶杯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

章微明抬头看向李维诺，就见印象中彬彬有礼的李维诺此时脸色阴沉。章微明心里惊疑，难道真的李维诺被调包了？我还没有因为娘亲的事儿跟他算账，他倒是先摆起谱了！章微明眼神也不善了，盯着李维诺的双眼，毫无惧色。

“你会武功？”李维诺咬牙说，“好，真好，给我分派了个会武功的越秀侍女！”

章微明目光冷冷，盯着李维诺看，丝毫没有胆怯。这让李维诺更加火冒三丈。他抽出腰间佩剑，向着章微明刺去，章微明更加不明所以了，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问了个姓名就要人性命，跟谁讲理去！因此，只能摆开身形，准备接招。

李维诺的剑尚未到章微明这里，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大喊：“大哥，住手！”另一柄明晃晃的剑挡住了刺向章微明的剑。

来者是李维信。

“大哥，这是为何？”李维信问。

“你别管，这丫头会武功，我跟她切磋一下。”

“大哥，你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要命。这丫头在这里大半年了，不声不响，十分懂事，你何苦为难她？”

“叫你别管你就别管，我就是不喜欢越秀人，不论他是谁！”

“大哥，你这样被父亲知道了可不好。”

“你拿父亲来压我！”李维诺大怒。

“大哥，父亲下令优待越秀来东川谋生的人，你却在这里对一个小宫女喊打喊杀，置父亲于何地？”

“维信，父亲又没有对不起越秀，为何要优待越秀人？越秀一直认为是东川阴谋害死他们的将士和他们的国主，我们为何要忍气吞声！我们东川的将士就白白送命了吗？明明是越秀先动手的。”

“大哥，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不能怪越秀民众对东川的非议，此乃人之常情。等事情水落石出了，自有公道。你这样只会让设计这场阴谋的人得逞。”

兄弟俩在思量阁的大厅里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听到了这番话，章微明才明白为何那两个小宫女对章微明的眼神奇特，应该是二人一直都知道大公子李维诺痛恨越秀人，而自己来自越秀，自然逃不过大公子的诘难。

“李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了？难道安泰河畔的那场变故让李维诺变成这样了吗？”章微明不解，幼年时初次见李维诺，那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言行得体，未来国主的风范。如今这李维诺样貌仍旧俊雅，气质却变得狭隘。章微明担心自己接下来在思量阁的日子不会好过，这样如何能从李维诺这里查到安泰河畔的事情呢？章微明有些苦恼。

兄弟俩收回剑，气氛慢慢恢复到正常。

“大哥，卫茗不是故意来你思量阁的，是因为她在测考时拔得头筹，按照母亲的约定，头名要来思量阁，这才来到这里。还望大哥不要为难这个小丫头。”李维信道。

“行！我可以不为难她。让她尽量少在我面前出现。”李维诺斜眼睨着章微明说。

“卫茗，你先暂且回到自己房间。无事便在房间里待着就好。”李维信对章微明说。

章微明点头。并且躬身施礼，谢过李维信。

李维信离开思量阁，临行前又看了一眼有些陌生的大哥。

林璃在福德殿担忧地等待着。

“母亲！”李维信走到林璃面前。

“怎样？”林璃问。

“正如母亲所料，大哥依旧对越秀人不善，差点儿一剑刺中卫茗。”

林璃身子哆嗦了一下。

“卫茗没事儿吧？”

“没事。只是大哥见到越秀人的怒气比以前更甚了，这该如何是好？宫里的一十六名宫女处境堪忧。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事儿如果被父亲知道了，大哥难免又被责罚。母亲心疼大哥，又会与父亲争执。这可如何是好？”李维信忧心道。

这也正是林璃担心的事情。

“信儿，母亲交给你一件事，你务必要保护好卫茗。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林璃道。

“为何？母亲，为何要保护卫茗？”李维信不解。

“信儿，你相信母亲，卫茗这孩子母亲一直都很喜欢，因此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在这宫里，只有你能保护他。因此，母亲把这件事交给你最放心。”

“儿子记下了。一定保护好卫茗。”李维信虽然隐隐感觉到卫茗的身份非同寻常，却也不便多问。“难道母亲喜欢卫茗聪明可人，因此想着将来让卫茗做我的嫂子？”李维诺猜测。

从那以后，李维信便派了自己的亲随时刻盯着卫茗，卫茗也感觉到有人一直监视他。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被监视，这种监视应该是安全的，因此他也不放在心上。

寒冬腊月，大雪终究还是纷纷扬扬洒了下来。一夜的大雪之后，东川王宫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章微明还是第一次见到雪景，兴奋异常。真想出门去玩雪呢，可是不能出去，只能呆在房间里。趴在窗口看着大雪压弯了杨柳的枝丫，一阵风吹过，积雪翻飞起来，如同仙子在空中起舞。

“卫茗！”外面有人在叫他。

章微明打开房门。

“卫茗，大公子找你。”一个小宫女说。

章微明回身披了一件大氅，随着小宫女走进李维诺的房间。

“卫茗，今日有件事儿要你出宫去办。”李维诺说。

卫茗躬身立在离李维诺较远的地方，耐心等他把话说完。

“我从舅舅家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名贵药材。药材昨天才抵达东川城，尚未送进宫。听说你懂些药理，自然认识药材。因此今日派你出宫去往城南的济世堂取回这批药材，存入宫中库房。”李维诺安排。

章微明点头。今日的李维诺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不妥，就是一个主子在安排下人做事的语气，章微明身为李维诺的侍女，不得不接下李维诺安排的事情，尽管他的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着章微明还没有领命出宫，李维诺有些生气。

“你还有何事？”李维诺问。

章微明扭头看向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李维诺懂了，原来这个哑巴有话要说。于是耐着性子让章微明去到书案边写下自己想说的话。

章微明写好后，递给李维诺。

“可有接收药材的凭证？”李维诺看到这几个字，倒是暗自赞赏这个小丫头做事情的细心与谨慎。

李维诺从怀中取出一块苍璧，递给章微明，说：“这是我的信物，济世堂的人认识这块璧，你可凭着它证明自己的身份。”

章微明双手接过圆环形的苍璧，低头离开了李维诺的房间。

李维诺今天突然交给他出宫的任务，章微明不得不小心些。他先回到自己房间，将竹箫与剑带在身上，外面披上一件宫女们统一的群青色大氅，出了宫门。

章微明一路走到城南，沿途问询济世堂的确切所在。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东川人知道济世堂。按理说，济世堂听起来是一家医馆，却为何鲜少有人知道这家医馆呢？章微明思忖着。既然李维诺说在城南，就在城南这边继续寻找吧。越往南边走，人烟越稀少，本来章微明还有闲心一边打听济世堂的地址，一边欣赏大雪之后的景致，当意识到繁华渐渐远离，人声渐渐消失的时候，章微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停下脚步，四处打量，十丈开外似乎有个门面，上面挂着一块匾额，看门面的样子应该是家医馆。章微明紧走几步，靠近了察看，看清匾额上的确写着“济世堂”。令人不解地是，济世堂的正门并没有打开营业，却是为何？章微明提高了警惕，走上前去，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门缝里。

“姑娘找谁？”老者问。

章微明没有回答。

“姑娘是来求医问药的？”老者问。

章微明取出苍璧出示给老者。

老者定睛看了看苍璧后，立刻打开大门，恭敬地给章微明施礼。

“姑娘里边请。”然后就在章微明走进来后又关上了大门。

章微明随着老者到了后院，院子里停放着好几辆辆马车，车上都放着大箱子。

老者上前一一打开箱子，让章微明察看里面的药材。当章微明看到真的有名贵药材在箱子里时，他高悬的心才稍微放下来。原来一直担心根本就没有什么药材，李维诺仅仅是将他骗出宫门而已。于是，章微明低头仔细辨别箱子里的药材，有人参、麝香、天麻，还有白术、茯苓、当归、熟地等道地药材，还有几种药材章微明以前没见过，因此辨认不出良莠。

章微明正在仔细查看药材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他的面前是马车，他只能向旁边闪躲，接着感觉左臂一阵刺痛，自己中招了。章微明迅速右手拔剑，回身与偷袭他的人战在一处。那人的武功极好，章微明勉强与之打成平手，但是左臂负伤，章微明渐渐落了下风。章微明正想着如何能逃离这个院子，另一个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章微明凝神对付眼前的杀手，不知来人是谁，却见来人下来后就与章微明联手对付杀手。章微明这才有精力看向那个及时赶到施以援手的人，原来是李维信。有了李维信的帮助，那个杀手很快就落了下风。然而，突然从房内又冲出三名杀手，看身法就知道武功不弱，四对二，章微明和李维信又变得艰难起来。

李维信注意到，那些杀手的目标是卫茗，他们对卫茗下手又狠又准，招招毙命，却无意伤害自己。于是，李维信就拼命将卫茗护在自己身边，让杀手们不敢下狠手。砰砰两声响，两个杀手被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踢中了腰部肾腧位置，双双飞了出去，撞在后院回廊的石柱上，瞬时晕了过去。剩下的两名杀手见又来一位援手，而且似乎最后来的这位白衣公子武功了得。他俩一个眼神，一个去与白衣公子作战，另一个继续攻击卫茗。只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白衣公子的作战技能超乎他们的想象，不出十招，第三名杀手被制服，倒地再不能站起来。白衣公子迅速帮忙解决了第四名杀手。然后三个人一起将四名杀手绑在廊柱上。章微明回身跑进屋内，想找到那名老者，却发现已经不见踪影。他只好又回到后院，用树枝在土地上写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