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婚后第十天，她终于出现在了午夜的直播间里，淡淡地说自己结婚了。
起初她没有开灯，但发现实在看不到门，所以用手机的光照着门口，慢慢走到客厅，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中间，然后随手抓起旁边的毛毯盖在身上，看到她在我的手机屏幕出来时我这样猜想着。
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大号男士睡衣，外头再加一条薄薄的毯子，衣服的扣子一直延伸到顶端。看到她的这个样子，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把手伸出被窝，用遥控器调节了一下室温，顿了一会儿暖意袭来才缓缓把手缩回被子里。
可能因为是半夜，而且是临时上线，在线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于是她叹了一声气。粉丝们赶紧开始分享的分享，转发的转发，刷礼物的刷礼物。我也点击了分享，然后再下一步转为“仅主人可见”。
在今天之前，我们这些小粉丝们已经很久没有在频道里看见她了。
想起过去，不论是感情，还是工作，她总是给我们一种精力充沛、元气满满的感觉——她唱歌（虽然通常不总在调子上），也跳舞（她很害羞，总背对着我们，却也是十分可爱），有时也讲讲过去的感情，吐槽吐槽上司和同事。
她并没有像过往一样做自我介绍，只是说自己结婚了。然后看着四周，靠在沙发正中间，抓来一个靠枕抱在怀里。
她很喜欢这个沙发，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因为她过去曾无数次提过它，完全不吝啬地表达过对它的喜爱。但她说这沙发不是她买的，她笑了笑。她说虽然她想要它很久了，但因为总觉得有一个适合的时机买下它，所以一直搁置着。如今它就在这儿，每次看见它，心情就瞬间好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说着，她没有开电视，夜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就像她在对镜子自言自语一样。茶几上的手机屏上刷刷划过、头像一个接一个，大家的话都好多好密，这时她感觉到一丝安慰。
现在她已经是个大主播了。有自己的粉丝，并且为她成立了一个家族；有很受欢迎的固定节目（只要她表演，大家都会很捧场），也许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礼物和票数也比大多数主播多很多（虽然，她已经好久没登录过账号）。
我轻轻按了键盘，问到：“你老公呢？”。她从密密麻麻的问题里，突然读出了我的问题。她说他在卧室睡觉，今天她突然失眠了，突然想来找人说说话。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

今天我妈又给我打电话了，说又有朋友要介绍姑娘给我，问有没有空要不要见一见，整个谈话期间她都有些犹犹豫豫的，她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回答会是好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再说”。
我听出了她话语中的磕巴，然后想了想，说了声“好”。
我妈可能真被我的这个“好”字吓到了，她在拨通我的电话之前可能只是想例行公事一般试探我一下，却没想到的是这次我竟然答应了。她此刻一定讶异到觉得我此刻一定是被传销组织挟持了，或许连我在小房间里被一群壮汉包围逼我忽悠她过去的情景都脑补完了一整个肥皂剧集。毕竟这样的问候已经持续了这一整年，从春雨问到冬雪，我还没有什么令她满意的一次回复。
因为我的回答太过让人惊讶，她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回应我，。
听筒里老爸的声音在她不远处传来，他在问我妈，“那小子是不是又给拒绝了，唉，都是你惯的，把电话拿来让我给他说说”。
“不、不是，这回他同意了！”可以想象一下老爸的下巴掉下来的样子，呵呵，好像也不错。两位老人家把我晾在电话这头，彼此交流了好一会儿，说把介绍人的联系方式给我，说让我找时间约对方出去见见面，然后一下就把电话按掉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按照正常的情况难道不应该是给我姑娘的联系方式吗？哈哈。
第一次相亲有点紧张，于是我提前到了约定好的地方等，但是内心却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个约会因为我早来的原因提前结束。
昨天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我先自己点了杯咖啡，嗯，有点苦。店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我暂时不确定对方是谁，所以只能干等。当然是因为我妈真的只给了我联系人的电话。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那人看起来像是介绍人，因为对方年纪比我大了不少，父母应该不会这么饥不择食的，想着我心里笑了起来。
对方叫了我的名字，问我来了多久，说她就是和我通电话的人，并告诉我姑娘马上就到了。席间顺便夸了我几句，像是什么年轻有为之类的话，也说了女生多适合我的话。
不一会儿，她在位子上做了个半站起的姿势，手心朝门口招呼，应该是人到了。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竟然是她，我想。

三、

她还是小众主播，我这么说的原因是她的粉丝数量还比较少，而且都是些小粉，就像我一样偶尔送个小礼物也追追其他主播，所以从礼物的数量来说，她在这个圈子里页还算是个小主播。
那时候她常常会挂在嘴边的话是，“粉丝们帮我刷刷小礼物，点点关注吧”。
后来，她就不说了。
来了个大粉丝，一个等级很高的粉丝，而且每次她一上线他就拼命给她送礼物。如果有其他人送礼物，他就要成为刷礼物最多的人。只要她一上线，他必然出现。从开头到结束，就是他固定的刷礼物时间。
她叫他的名字，问他一些事儿。但是他就只刷大批的礼物，从不说任何话，也不回应什么。然后她就习惯了他的出现，于是她开始频繁上来直播，自顾自和那个不停刷礼物的人说说闲话。
因为对方从不回复，所以我们那时总调侃她，说不定对方可能只是一条狗啊。
终于，给她刷了整个月礼物的男人，他第一次留言了。他说，他们都以为我狗，那你呢？，他问她，还加了个笑脸。
她的喜悦在脸上分外明显，我不知道，她笑着说。
但是显然直播间的其他人要比她更加兴奋，都纷纷开始分享这个值得留念的时刻，人又一次聚集起来，生生把直播顶上了热门区。
他们聊人生，聊理想，哦，当然不是，他们只是互相打了个简单的招呼。她就继续给我们小粉丝直播了。
再后来，他开始上她的直播了。他在她的直播间有了一个固定的小窗口，他总是陪她上直播，每一次。
如果你也在那段时间，那么只要你打开她的直播间，必定会看到右下角那个窗口，看见一个坐在车里把棒球帽戴得低低的男人。他们不常互动，只是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所以你很可能会以为那个人只是一副她房间的静态人像画。
她已经不说她烦人的上司如何刁难她的事，不说她白目的女同事怎么把一件小任务弄糟的事，她故事的主人公换成了，我有一个朋友，然后继续之前的热情，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这个朋友的大小事。
再后来，他也开始直播了。
因为我关注他了。

四、

我刚刚开始玩直播只是因为前女友，她经常对我抱怨我是老古板，于是我决定接近她的生活状态。但是她看的杂志、喜爱的肥皂剧、满是明星的综艺、各种APP太多太广，我也是真的不感兴趣。我想来想去也许最简单的就是偶尔看看直播，于是它就一直在那儿了。
不过说起来，刚刚接触的时候，我也感觉很乏味。
想不通居然有人愿意看一个陌生人睡觉，就这么呆呆的看一整个夜。他们无处不耍宝地展露自己的野心，他们表演着自己或许是你以为的那个自己。
但是心心念念着这一切权当是为了维系爱情，我忍了。
我还一口气关注了好几十个主播，只要是稍微有一点点名气的我就去看。这个名气的判断比较直观：比如经常在热门出现的、粉丝很多的、票数也很惊人，但凡“他”、“她”出现就会刷屏的。
有一天，我的手机铃声响起，女友从房间奔出来惊喜的说，原来你也喜欢这首歌呀。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首她喜欢的歌我只是粗略浏览了几个直播时听到的，我并不喜欢，只是我猜她可能喜欢罢了。
毕业后，我就按部就班地去上班了。而她打算去考研，我邀她搬来和我住，她没有拒绝。于是我们开始了每天见面，也每天不见面的同居生活。
开始，白天，我们一起吃早餐，我去上班顺便她去上学。晚上她放学我们一起吃饭，偶尔看看电影。
后来，白天，她自己去学校说不用麻烦我，我自己去上班。晚上，我做好饭菜打电话问她为什么还没回来，她说和同学在聚会。迟些时候，我又问她，她会按掉我的电话。
我带她回家，我的家人们都很喜欢她。父母还偷偷问过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都推说自己工作不稳定，时机到了就会结的。
我问过她的，她开始说考上研了再说，后来又改口承诺我过一、两年她再说，再后面就推脱毕业了再说，后来她说她想读博了。
那么我很识趣的，不去追问她这个问题了，因为我不知道那个“再”先生这次打算怎么回答我。

五、

他们应该是私下联系过了，因为有时候他们俩说的话，在我们大多数人眼中、耳中都更像是两个间谍互相用摩斯密码交换情报，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也听不明白。但是可以清楚感觉到整个直播里都是他们俩散发出来的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我看着屏幕里这个平时关注的小女生的脸反而开始有些不认识了，那个大喇喇的假小子呢？哪儿去了！
他的直播量也逐渐多了起来，但是总在深夜。我们从她的直播间再到他的直播间，她有时候也会来，但扛不住要第二天早起上班，也就只有周末会偶尔来看看直播。
而我因为大部分是在加班的时候打开，所以总是能看到他直播。我就戴上耳机，听他在哪里面瞎扯些生活琐事。当然他的装扮还是一样，我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洗过澡，而且背景也还是没换。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来手机只有接近关机的电量了。画面停留在直播结束的提示页上，我也没有在意，关掉它去找手机充电器了。
开车去上班，手机一直在提醒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等到单位里坐定，翻开原来是她开播的提示。
屏幕都在刷一句话，去看“他”昨晚的回放。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也退出直播，查看他们说的那条视频的回放。
一般直播完他都会删除视频，所以我点开他的主页那里只有一条回放，我昨晚错过了什么，我想。
然后我就明白了，视频很短，而且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他没有来得及删掉这条回放。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车里，帽檐低低遮了半张脸。他做了简单的开头，就开始和粉丝聊天，没多久一个女人冲进直播画面里。车门被粗暴地打开，一只手把男人帽子推掉，手指甲张牙舞爪开始扒拉他的脸，骂着一切脏耳朵的话。
画面里的人和手都消失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叫骂声和嚎叫声。那个大嗓门的女人是他的老婆，一个正在怀孕的女人，本该是柔弱的，此刻她却像猛虎一般。
我听到女人说男人追求的主播的名字，好像有她的名字在里面。他们应该真的见过面，男人趁老婆怀孕的时间在外面装单身，用老婆的钱给小主播送礼物哄骗她们见面，诸如此类。
男人去了帽子露出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但凡一个陌生人经过他身边俨然会被他的样子骗住。认为他是受害者，说不定还要去替他打抱不平推开那个母老虎。
最后的一幕是女人伸手盖住屏幕，只听“啪”的一声，直播结束。大约是女人把手机砸坏的声音，我猜。

六、

在那个女孩坐到我的对面之后，介绍人便借故离开了店里，只留下我们俩大眼瞪小眼。
她本人倒很内敛，跟直播里有点不太一样。我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始自我介绍，她开始也有一答没一答的应付着我。我们冷静的样子倒更像是在面试，我呢是来面试她男朋友的这份工作，她身为考官只需负责考虑我是不是合格。于是，我在好胜心的激励下的战斗力逐渐攀升。
我努力编造了一些工作上的故事，当然是根据她的原版。也适时加入一些讨人厌的同事和老板形象，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似乎被我的故事抓住了，和我一起聊起了这些“角色”。
这么看起来她在直播里说的都是真的，包括她的好恶、生活方面，很多很多。对比之下，她对我反而是真的一无所知。
我并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说不上有多喜欢她，也不反感，我只是觉得她算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吧。而且我对现实里的她也很感兴趣，我觉得我们也许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也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好，背叛的滋味我也尝过，那并不好受。
约会结束我提出请她去看一场电影，她也答应了。
我们一起看了期待很久却不知道能找谁陪自己看的电影，这次我没有迁就她，这部电影真的是我自己非常想看的。只是没想到她很激动的表示这部剧她也想看很久了，原来未知也这么有趣。
我决定放弃了，放弃不真实的自己，不去想那些她在直播里说的那个自己，只想和现在的她一起慢慢了解彼此，真正的样子。

七、

我背对着门，手摸索着把手关上，整个人慢慢划下来，坐在地板上，因为我实在太累了。也许是大脑充斥了太多的片段，以至于等我平静下来才发现服务员居然给我安排了个双人房，从下往上看，那床还挺大，然而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婚姻需要足够的感情浓度、需要合适的时机，就够了吗？
一整宿辗转难眠之后，第二天我还是不敢面对昨天的一切，我承认我怯懦。门卫拦下我，悄悄问我是不是准备搬家，我疑惑得回答没有。
他像是瞬间鼓了劲的气球，声音大了一些。他告诉我，女友找了搬家公司硬是要开进小区，门卫没有同意和她吵吵了几句，她便跟来的一帮人道歉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临了还嘱咐我赶紧回去看看家里的状况。
我回到家，门没有关，她坐在客厅的大包小包里，看着我，彼此都有点尴尬。
她先开口，你回来啦。我打算搬走，所以早上叫了人来搬家，但是被门卫拦下来了。她还没有说完，我就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说，这里除了你，其他东西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要搬走它们？某些话或许是激怒了她，她开始发疯，把她能够抬得动的家具翻个稀巴烂，气不过又抬脚留了几个鞋跟印子。
大概是没力气了，她也不顾刚刚自己踩的脚印就瘫坐在沙发上，除了那句激怒她的话，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门。在走廊里，向朋友打听了一个搬家公司电话，请他们马上过来，并答应加钱给他们。
紧接着给门卫电话，说准备搬家，不要再拦对方的车子了。整个电话过程，她在屋子里一边哭一边骂我。说她那些相貌不如她的同学有多少多少男人追求，背着多少多少钱的包包，她在学校里觉得抬不起头，她只好隐瞒自己有男朋友才能问心无愧的接受那些追求者的礼物，她把一切说的理所当然，竟然没有一丝羞愧。
甚至连昨天我突然回家看见那个说自己要补课的女朋友和一个男人在自己家里苟且的事也变成我的错。没按时回家是我的错、看见你们衣衫不整也是我的错，好吧，我早已察觉，只是不断麻痹自己，我们在感情世界里都太累了。
一个撒谎，一个装看不见。

八、

虽然过程很惊心动魄，但视频真的很短很短，几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我又打开她的直播发现她还在直播，看样子还没有看过回放。
粉丝们还在劝说她去看那个回放，但她回答等她直播结束后再去看。
可能看过视频的家族人员太多，刷屏也太多，她很无奈的就说要下线去看看，最后关直播时她看着那些突然一直安慰她的粉丝的留言露出很疑惑的表情。
可能很多人会问我，她看到视频时会有什么感觉、什么反应，我只能说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按照当时的记忆，她那一整天都没上线，再一次看见她的直播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那天的夜里她出现了，霓虹灯光闪烁在脸上，屏幕里的她像掉进个巨大的染缸，音乐声音实在太大完全无法听清她在说的什么。
屏幕这边的所有人都很担心她的状况，都问她在哪里。而她整张脸写着醉意，对我们的留言一直答非所问。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她则点点头，随即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走路的动作。
她是真的喝多了，跟我们说了好多再见，也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动作是她关直播时的手势，然而她并没有关掉，这一点当时喝醉时的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于是我们就看着屏幕显示黑屏，而那边却不时传来哭泣的声音和车来车往的鸣笛声。
最后手机提示没电，她掏出手机看时才发现直播一直没有关，跟我们说了真正的再见，就再也没上过线。
我想家族的人也跟我一样给她发过很多私信，而她一封也没有回过。

九、

女友离开后我就开始整理房间，其实也真没什么可整理的，大的家具好的都给她带走了、坏的门卫大叔帮我收拾收拾扔掉了。
要不是还有些带不走拆不去的硬装，我的屋子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父母在不知道我和女友已经分手的情况下依旧三不五时的继续试探我和女友什么时候结婚，发现我反应还是很平淡，找各种借口推脱，于是两个人偷偷买了车票来我的城市准备逼我就范。
因为没有提前告诉我，所以到了小区只能先去门卫室登记。门卫一看这俩人是找我的，便暗暗打听他们的来意和身份，大概是怕又出一桩“前女友事件”。
大约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沉重地请他们到沙发上坐下，说起了之前女友的那场闹剧。父母没有打断他，只是不停对眼神和点头，谈罢两个人和门卫告辞，并让他们把自己来过的事情瞒下来，转身两人就回了老家。
因为睡地板着凉了好几次，耽误了好几次工，作我决定暂时先买张沙发来当床睡。女友出轨的画面还依旧在脑海里浮现，所以我本能地拒绝买一张床。
到家具城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沙发，总觉得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推销员走过来招呼我，我说我想要这个沙发。她先是夸我的眼光好，然后说这个沙发已经被另一个客户定了，才刚刚运到，对方已经付了钱，跟我表示抱歉，准备给我介绍其他的款式。我表示我自己再看看就走开了。
正在我还徘徊于各种沙发之间时，刚才的姑娘急忙忙跑来很开心的说她的那个客户因为个人原因不想要了，并表示可以便宜点转手。
我和小姑娘去办了手续、付了钱，全款给的对方。直到后来和她在一起时，才从她口中得知，她就是那个退货的客户，但我没告诉她这个沙发就是她当时退的那一个。就把这当作是我对她的众多秘密中的一个吧。

十、

有一次，前女友夜里打电话来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因为有些含糊，我不确定她人现在是不是清醒的。我问，你喝醉了吗？
就像一般的喝醉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她大声回答自己没喝醉。她说自己在同学聚会上，大家都在问我，她支支吾吾灌了一瓶酒鼓足勇气打电话给我。前面一半是从她磕磕绊绊的话语间揣摩出来的，剩下的这些部分是我在听到她“咚”的一身倒下的声音后，旁边的老同学接过电话歉意的对我说的。
我嘱咐他们安全送她回去，或者把她放到附近的酒店里，他们和我寒暄一阵便结束了对话。
从她那次同学会喝醉酒给我打电话之后，就安静了小半年。她又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周围，先是从朋友那要了我的新电话，加了我的朋友圈。许是上次电话的教训，她这次选择了轰炸朋友圈，我们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圈子都发现了，还有些不知情的开始当她的说客。
如果说上次是因为喝酒，那么这次是脑子进水了？
那个不知情的说客后来成了她的丈夫，他喜欢她，甘心当备胎。在他心里，我应该是个不要脸的出轨渣男，狠心抛弃爱人的混球。
一直推脱父母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心里总有不甘，过不去这道坎。他们也知道我的逆鳞，所以也一直迁就我的心情，没有逼我。
所以第二天我妈说朋友要介绍姑娘给我认识，我就答应了。
说说前任和她老公之间的故事，其实也很简单。他追她，听说追得很苦，也很痴情，之前她一直不买账。直到偶然间她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孩家竟然住在她的镇子上的富人区，她才松开说可以考虑他。
他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感动了曾经的女神，也算是功德圆满。
她终于没空骚扰我了，这是我从他们的结合上得到的最好的结果，毕竟他是真的爱她，而她也无法抵御金钱的诱惑。
在爱情里，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在结婚前一晚发了条信息给我，她说自己要结婚了，问我要不要来。
我想了想，把手机递给老婆，问她的意见。她诡异的一笑，帮我打了字，让我按发送。
我看到屏幕上写着，对不起，我老公在洗澡，不过恭喜你，要不我和他一块儿去祝福你？
我苦笑，点了一下她翘起的上嘴唇，缓缓把她搂进怀里。至于那条短信，其实何必再回呢，你说是吧。

十一、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中也包括我在内。
有的问老公是做什么的、有的则关心他的外貌、还有他们的婚姻生活。
她把头抬起来往右侧望了一眼，应该是确保房间的灯是暗的，才回过神露出久违的笑容。
只见她缓缓道，我觉得他是我很熟悉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是老友相见，虽然我确定我之前肯定不认识他。
那次见面是家里给她的最后通牒，她本来想应付过去就算了，但是没想到和对方聊得很投机。
然后就很自然，对方邀约时她欣然而去，总能发现一些他的小有点。
她心里的的小九九暂时还没给这个人扣多少分，是一个值得加分的人吧。
后来想说，也许跟他在一起生活也还不错。
再后来对方就提出交往，两个人就自然开始谈恋爱。
求婚结婚，也顺其自然，没有见面之前的强求感，一切都太顺了。
还有…
画面和声音突然一顿一顿的，大家纷纷留言说太卡。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解释起卡的问题。说是家里换了密码，自己还不知道，现在用的4G希望我们见谅之类的话。
无线的密码是你的电话，我在直播里留言道。
她怔了一下，对着屏幕点着，应该就是在输入密码。
最后画面稳定了，显示登录成功的时候她整个人弹了起来，迈出右脚然后整个人出了画面。
房门被打开，灯也亮了起来。
此刻我已经把手机丢进枕头下方，被子埋着脸装睡。
她一把掀开我脚上的被子，挠我的脚心，没辙只得认输。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我，然后又手心向上摊开，我就乖乖交出了手机。
先关掉她的直播，翻我的账号，发现我只关注了她一个人才傲娇地没收了我的手机，并对我说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